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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犀紫罍金臂上,相似的咒环共有三道:腕间一圈,肘间一圈,最后一道则于肩臂之交,将那怪异的紫肤箍束在右臂范围,不让越雷池半步。
独无年以鲜血动阵符,解开手腕的咒环,指掌间的泥金刺青旋即如蝌蚪般游向前臂,重新成形,臂间的泥金黥纹层层叠叠,比原先密了一倍不止。
而脱出禁制的紫雾则生龙活虎起来,隐现蛇虺之形,绕着醋钵大的紫拳不住窜闪,不时轻啄拳头,却对手腕以上还纹着金篆的部位莫可奈何,只能威吓似的逼近又退开,恍若有生。
紫拳并未直接击中独孤寂,而是止于身前约三寸处,如凭空捶上一块肉眼难辨的腹甲,却击之不碎。残余的震波透甲而入,不足原先拳压的三成,才将独孤寂轰飞出去。若非如此,此际十七爷已是具碎嵴破腹的死尸,遑论接战。
独孤寂其实不太确定生了什么事。
除去禁制的紫金巨拳追上了〈七杀之剑〉的度,折剑及体。他本能生出防御的念头,衰弱已极的躯体却跟之不上,才一动念,仿佛有什么凝于腹间,代他受了这一拳;饶是如此,不足三成的隔空劲仍将他打成一只断了线的破纸鸢,几乎爬不起身来。
好不容易挣起,听独无年撂下狠话,兀自恍惚,下一霎眼,呼啸的紫拳再度迫近面门,独无年整个人被右臂拖在后头,体势奇诡,扭曲的面孔与其说是狰狞,更似忍受着难言的痛苦,却丝毫无损于惊人的拳压!
独孤寂动念起心,〈七杀之剑〉所至,忽自拳下消失形影,无声无息出现在独无年背后,手里多了柄青钢剑,自是从方才插地的剑围中取来。
紫拳急停倏转,将独无年魁伟的身躯甩至一旁,怪异的姿势难以立稳,遑论追击。拳上紫气大盛,窜出三道粗浓的墨色雾丝,蛇一般掠向独孤寂,照准上中下三路,忽左忽右还有自身后袭来的;无奈世间剑路以“刁钻”二字论,莫有出〈无从来之剑〉者,十七爷仿佛周身是眼,一抖腕三剑齐出,只一击便搅碎三尾雾蛇,此时紫拳又至。
力量的输出于独孤寂似已不是问题,五内翻涌的不适一直都在,像被浸在沸汤里滚煮的昏沉郁闷也是。他非是从破破烂烂的身体里榨取余力——无论丹田内息或筋骨之力早已半点不剩——而是通过某种无形链接,源源不绝地从六合之内得到撑持,再透过意念予以体现。
他甚至能察觉力量的流动,不是透过单一的视觉、听觉、触觉,乃至由千百次战斗中所锻炼而出的敏锐灵觉,更像是揉合了五感知觉的各种长处,却然于其上的全新感知,使他能预判紫臂之所向,抢在独无年挥拳前,阻断流淌于其路径之上的力量河流。
在旁人眼里,这形成了诡异难言的一幕:被紫金臂拖行的独无年,不断闪现于独孤寂四周,紫雾缭窜的巨拳屡屡打在站立不动的十七爷身前,有时近不盈尺,有时远及一丈,迸出令人气血剧晃的拳压钝响;分明打中了什么,反震之力频将独无年抛回虚空,就是谁也看不见。独孤寂始终垂肩低头,眼帘半闭,仿佛站着睡着了,战况越激烈,他便睡得越沉,任凭周身紫蛇旋搅、拳影纷落,也叫不醒落拓侯爷。
攻守互易,优劣之势却未曾改变。
独无年凭借着解放的紫臂,追平、乃至越了〈七杀之剑〉的幻影身法,独孤寂却倚靠肉眼难见的无形堡垒,一着不落地挡下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紫拳攻势,孰胜孰败一望即知。
(可恶……怎会有这种事!)
失去禁制的紫雾半虚半实,出没于拳头之际,等于是在皮肉间翻搅撕扯,再以不可思议的度愈合伤损,然后又继续破坏……独无年以非人的顽强意志力,忍受着凌迟般的剧烈苦楚,绝不是为了得到这样的结果。
“这是你逼我的……独孤寂!”
食指刺血,独无年不顾远处魏无音的呼告,解开肘上的第二圈黥纹,刹那间,大蓬黑雾冲天而出,独无年仰天嘶嚎,全身仿佛被反复撕成了无数碎片,叫声之惨烈,令人不忍卒听。
浓烟也似的滚滚黑雾腾空两丈,分裂成七八股之多,四向散开,如蛛足般反折过来,爪尖粗如木椽,轰然破砖入地;每根雾爪上各有三两截肢节,就这么向上一撑,硬生生将居间的独无年吊了起来。
独无年唇面如金,瀑汗不止,痛觉略为麻痹后,随即而来的是无法形容的枯藁衰疲,仿佛全身气血被汲出体外,只剩干瘪的皮囊。到得这时,独无年也知臂上所寄绝非善类,难怪恩师殷殷叮嘱,决计不能解开禁制,还悉心传授了箝制异物的符篆,以防万一。
上古金罍所研的金漆附有术法,解封后不会消失,只消以鲜血为引,便能重新将符篆写回去——独无年挤出指血,唇歙心诵、抱元守一,正欲将泥金黥纹导回腕间,重新缚起咒环,突然左腕一痛,一条蛛足化成拇指粗细的藤蔓,连腕带臂捆住了他;雾丝持续分裂蔓延,将双足、身躯一一裹入,整个人顿时被缠成蛛腹也似,只余一张扭曲青紫的面孔。
全场都被这黑雾化成、歪斜肢离的“人面蜘蛛”所慑,如置身于最恐怖的恶梦之中,怎么样都醒不过来。
独无年露出雾茧的面孔枯藁灰败,双颊凹陷,仿佛凭空老了十几二十岁,再迟钝的人也能联想到:从紫金臂脱出的黑雾,定是汲取了长老的血气精元自壮。纳兰异色悲愤难当,拔起地面之剑奔去:“师父————!”照定蛛足便是一剑!
唐奇色跟着拔剑大喊:“还愣着做甚?快救长老!”众人如梦初醒,十数人开声相应,挺剑冲向人面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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