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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的败仗出乎所有人预料,这其中也包括萧恪和贺绥。
丧报一日内传遍京中各府,本就如风中残烛的秦太妃更是一病不起。
许是萧琢这个最像生父的孩子已死,齐帝对宁王府也难得多了些慈悲,不仅没有苛待,更是命裴东安拨了人帮忙料理丧事,还找了宫里的太医每日去给秦太妃请脉问诊。
许是齐帝流露出的这些许宽松态度,伏郡王这丧礼倒还有人愿去上门拜祭。加之萧琢年轻之时脾性与其父颇有几分相似,早些年也有不少故交好友,听闻噩耗纷纷前来祭拜帮忙。为着伏郡王的尸身还在边关并未送回,宁王府如今又是萧岭为主,便只按郡王的规制摆了一处灵堂,棺木中仅放着几件伏郡王生前衣物配饰。
只是放眼整个宁王府,竟无人可主事。宁王萧岭作为府中唯一的男子却天生病弱,先代宁王三子中只剩一个分府离心的萧恪。众人皆以为萧恪不会出面时,他却携抚宁侯贺绥登门,着实惊到了当时过府祭拜的旁人。
许是为这宁王妃母家的事萧恪不愿出手,任由岳丈一家获罪拆家险些流落街头,又或许是萧恪明明是家中幼弟、爵位也低于自己,明面上却处处压过自己,萧岭对这个弟弟实在说不上待见。秦太妃病倒更是让他多了分底气、少了分桎梏,兄弟俩相见,气氛实在是过于冷淡了些。抑或可以说,萧恪的出现对于宁王府上下更像是不速之客,如果这不是伏郡王的灵堂之上,宁王府的人此刻上来赶人出去似乎都不稀奇。
不过宁王府的人倒也不敢真的动手赶人,毕竟萧恪如今权势滔天。这一年来,燕郡王左右人生死之事不下数桩,此刻若还有人将他视作无知少年,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而萧恪此行还带着贺绥,其中意味又有些不同。
毕竟贺绥从来都是端方忠正的君子,京中对他‘嫁’人的事也是颇多惋惜,这截然相反的二人一同来,到让人值得琢磨。
“大嫂节哀。”
贺绥走过去同伏郡王妃说话,看着披麻戴孝、身形纤弱的妇人,虽明知言语宽慰用处实在微乎其微,却实在是没有旁的话可说。他名义上入了萧恪府中,跟着萧恪称呼一声大嫂倒也不算唐突。
“多谢侯爷挂怀。”伏郡王妃弱弱回了一礼,实在是家中突遭多番变故将原本就柔弱的女子打击得更加脆弱。伏郡王妃的娘家在范圭一案中亦收了牵连,虽说没有到宁王妃母家那样抄家革职,也是连降了数级,罚没了不少家产,伏郡王妃同丈夫分离多年不得相见,却不想再听到已是丈夫的死讯,这般雷霆打击如何受得住。
贺绥忙伸手虚扶了一下,不过立刻就被伏郡王妃身边的小姑娘抢先了。那是萧琢的独女,八九岁的小姑娘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此刻脸上未施粉黛仍见泪痕,不过眼神却坚定。算算也是有些时日未见了,贺绥收回手压低声道:“我与允宁一道,大嫂不必在意那些虚礼,一切有我们在。您与太妃还需保重身体,即便不为自己……也该为萱儿多想一想。”
伏郡王妃闻言抬头,她虽纤弱却是个聪慧的女子。盯着贺绥的神情,她似乎有一瞬明白了些什么,反握住了女儿的小臂再次向贺绥点头致意,却并未说什么。
“大嫂保重。”吊丧回礼的人还不少,贺绥不便多说什么,只低声嘱咐了一句便转回身看萧恪,却见人直直站在灵位前不动,“允宁?”
论亲缘论尊卑,萧琢是萧恪的嫡长兄,萧恪跪也是情理之中,可他却一直未动。
贺绥同伏郡王妃寒暄这几句的功夫,宫里帮着操办的内侍递香过来他也没接,排在后面的人更不敢催促,直到贺绥过来唤了一声,才好似将人唤回了魂,却并未与旁人说什么。
站在递香内侍旁边的一个瘦弱的内侍眼珠一转,悄悄抬胳膊顶了一下身边人,那递香的太监才忙又重新递上香,这次萧恪确实是接了。他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单手撩了衣摆便跪了下去,地上早垫了蒲团,贺绥错了半步也跟着俯身给伏郡王的灵位叩首。
整个过程,萧恪没有多说一个字,除却一开始盯着灵位发愣,旁的礼节竟是半点没打折扣。
两个内侍主动凑过去,一个帮忙接过香烛,一个搀扶人起来,只是后者扶人的那个偷偷抬头翻眼去瞧萧恪的神情。他做这一切本是很小心的,本就是个机灵眼尖的,上面才指派了这事,祭拜的每一位大人他都会如此瞧,瞧的时候也不长,只一眼便罢,原不过是一瞬的事,也不好被发现,即便是哪位大人注意了,再瞧回来那内侍也早收回了视线,只能当做无事发生。
轮到燕郡王这儿也是这般做的,只是内侍抬眼的那一刹,却发觉萧恪早有察觉一般侧头盯着他,那眼神蕴含了滔天杀意。宫里出来的哪有傻的,那内侍对上萧恪眼神的一刹便直接低头撒手,人也往后撤了半步直接就要跪下去,动作行云流水,甚至连请罪搪塞的词都想好了。
只可惜,萧恪没有给他这个开口的机会。
鹰爪一般扣住了内侍的脖子,人还正往下跪着,就已经被卡着揪了起来。
“嗬嗬!嗬、嗬……”人在窒息之时哪有那许多思考,那内侍双手拼命掰扯着萧恪的手臂,早管不了面前人是他伤不得的王爷,因为加诸在脖子上的力道告诉他,萧恪是真的打算直接掐死他,根本不是威胁或是示威。
萧恪突然在亲兄长的灵堂出手着实惊到了所有人,是而那一瞬根本无人拦他。
其实动手的那一瞬,贺绥反应过来了,只不过他下意识向萧恪的方向跨了一步,手也搭上了萧恪手臂,却在看到萧恪眼神的一瞬强忍住心中无用的‘良善’,并没有发力阻止。
唯一有可能阻止萧恪的人没有真心出手,那内侍必死无疑。即便递香的内侍反应过来却不敢跟着上去掰扯,直能跪下来给萧恪磕头求放过。
“郡王爷!手下……”管事的大太监察觉不对慌慌张张跑进来,只是他话还未说完,灵堂内众人便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小内侍头歪到一边,已是没了生息。
贺绥搭在萧恪手臂上的手这时才微微用了下力,不过仍是有些不忍别过了头,却并非是见不得生死,而是对自己变相帮助萧恪杀人的决定一时难以释怀。
灵堂杀人,无疑为萧恪的离经叛道又增一笔,但转念一想他往日种种行径,又好似都在意料之中,只是一时难以捉摸他对亲生兄长的死到底是何态度。而贺绥时清楚的,正因为清楚,他才没有阻拦萧恪的疯狂举动,尽管他并不知道那内侍为何必须得死,却在萧岭快步逼近萧恪的时候,横身过来挡住了对方的去路。
“王兄尸骨未寒,燕郡王此举未免令母妃和嫂嫂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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