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二章 真相(第4页)

“这件事,要告诉齐国太妃和山奴么?”杨容姬平稳下紊乱的心绪,忐忑地问,无论怎么说,贾荃和司马冏是司马攸的家人,他们有权知道真相。

“暂时不要告诉。”潘岳想起贾荃偏执的眼睛,还有司马冏憋屈的神色,本能地摇了摇头。他无法想象,原本就因为李夫人之事与贾南风结下仇怨的贾荃得知真相,会掀起怎样骇人听闻的风浪。可无论再大的风浪,撞击到礁石上都只会粉身碎骨,他们既然没有对抗贾南风的实力,就不如不知道的好。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像对付杨骏一样,舍身饲虎推翻贾家?”杨容姬见潘岳并不回答,只是垂着眼睛盯着膝下簟席的花纹,忽然伸开手臂一把抱住了他,哽咽道,“要不,我们就忘记这件事吧!虽然不是因为贾南风,我们的儿子也不会夭折,可我更不愿意你再度卷入这些王公贵戚你死我活的争斗中!上次因为杨骏一案你差点丢掉了性命,这一次,我再也不放你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

“就算是为了母亲,为了金鹿,为了我……你平平安安的,好吗?齐献王是通情达理之人,他体谅你的苦衷,必定不会怪你的!”她死死地搂着他,眼中的泪水一滴滴地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好。”过了良久,他似乎终于承受不住她眼泪的重量,身子轻轻晃了晃,松开了紧紧握在手中的簿册。

似乎真的映证了对杨容姬的承诺,潘岳此后绝口不提司马攸,日子就仿佛往常,平静、悠闲,和美得仿佛不似人间。

可是杨容姬却知道,一切都无法再回到当初。

她听得见他在无人处轻微的叹息,看得出他日益败坏的胃口,感受得到每天夜里他在床上的辗转反侧。当他连续多日从梦中惊醒时,她紧紧地闭着眼,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他知道自己觉察了他的心事。她知道他的心里烧着一团火,可她却自私地装作没有看见,满心祈祷着那团火终究会自己熄灭。

“爹爹最近都不爱和金鹿玩了呢。”金鹿爬上呆坐在窗下的潘岳膝头,学着杨容姬的样子去摸他的额头,“爹爹这些天是病了吗?爹爹现在吃的饭还没有金鹿多呢。”

“别打扰你爹爹,来,阿婆带你去玩。”邢夫人通透的眼眸看了一眼潘岳,轻轻撂下一句,“你从小就争强好胜的,有什么事想做就去做吧,别真的憋出病来。”说完,领着金鹿到院子里去了。

潘岳看着母亲和金鹿离开,想要站起身来,脚下却虚浮着几乎跌倒。他用手撑住簟席重新站稳,将屋角的独弦琴架好,轻轻抚弄起来。

潘岳自幼早慧,心思也比常人敏感多虑,因此少年时遇见隐士孙登,便被孙登察觉出忧思伤脾,脉象郁结,半劝半强地要他拜师学习独弦琴。这独弦琴乃是孙登的独门绝技,配以呼吸吐纳之法,可以抒解胸臆,通达身心。这些年来,虽然屡屡遭受身心重创,潘岳身体却始终能恢复过来,也多赖这独弦琴之功。

独弦琴乃隐者之琴,讲究凝神虚怀,澄澈宁静,万事不萦于心。潘岳勉力按照孙登所授吐纳之法运气,心中那片块垒却不仅不肯消散,反倒如泥浆般渐渐上涌,堵得他胸腔窒闷无法呼吸,终于手下错力,铮地一声,唯一的琴弦应声而断。

杨容姬听到弦断之声,慌忙从里间走出来,却见潘岳已一把推开了琴身,抓起案上的毛笔,文不加点地直书下去。

看着他水银泻地般势不可挡的书写姿势,杨容姬不敢出声打扰,只默默地看着一个个龙蛇般恣肆蜿蜒的墨字在白纸上倾泻而出:

视不见兮听不闻,

逝日远兮忧弥殷。

终皓兮何时忘,

情楚恻兮常苦卒。

等潘岳终于把毛笔投掷回桌案上,杨容姬伸出手,轻轻搭上了他颤抖的双肩:“你昨晚,又做噩梦了?”虽然他怕她担心,克制着不再夜半起身徘徊,但清早他眼下的青黑却瞒不过她的眼睛。也正因为她的缘故,他心中的忧与苦集聚在心,只能通过梦境和诗文来泄了。

“是。”潘岳反手按在杨容姬的手背上,深深呼出一口气,“梦见了我和桃符小时候,被管辂抓去的事情。”

杨容姬低低嗯了一声,没有动,也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她明白潘岳在说什么,自从司马攸死后,潘岳就将他曾经守口如瓶的秘密全部告诉了她。

“我在梦里又听见管辂预言,桃符身负六凶星相,将来必定‘殒身、灭家、亡国、乱天下’,所以他要提前杀掉桃符,免除整个天下的劫难。”潘岳望着门外玩耍的金鹿的背影,语气中渐渐带上了疑惑,“我虽然是在梦中,却也记得桃符已经死了,就朝管辂大声质问:‘你说桃符身负六凶星象,可他本人最是温良谦恭,就算到死也没有做出任何恶行,更不要说损害朝廷社稷之事。可见你说的这些,都是谎言!’”

“你说得没错。我实在不明白管辂为什么会做出那样可怕的预言,难道是齐献王一生恪慎退让,所以改变了晋室的命运吗?”杨容姬附和道。

“我和你想得一样,可是梦中的管辂却只是呵呵冷笑道:‘你等凡夫俗子,哪里知道天道精妙。无论司马攸如何行事,他的存在就会牵动六凶星侵犯紫薇。除非他孩童时便死了,否则大局已定,亡国乱天下指日可待!’”潘岳心有余悸地叙述着梦中的情形,“我听了之后,心中若有所悟:难道所谓桃符身负六凶星象,并不是指他自己有凶煞之气,而是他的存在会引六凶星崛起,进而使得天子蒙尘,社稷危亡?我还想再问管辂详情,却从梦中惊醒过来。”潘岳说完轻轻抚了抚胸口,似乎那梦中的可怕感悟,直到此刻仍令他心有余悸。

“六凶星究竟是什么意思?”杨容姬追问了这句话,忽而宽慰一笑,“你一向自诩儒学传家,却不记得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说法?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不用去深究。”

“我只知道六凶星又叫六煞星,分别是擎羊、陀罗、火星、铃星、地劫和地空,其余确实不曾深究。”潘岳放开杨容姬的手,转过身正对着她,“虽然六凶星的说法荒诞不经,但如今我却担心桃符之死带来的余波并不曾平息。毕竟,当年武皇帝若不是为了防范桃符,就不会给诸侯王特别是几个皇子分派大量兵权,也不会为了讨好世家大力压制寒门,更不会固执地立当今天子为太子。若非武皇帝为了自身正统坚持‘立长不立贤’,秦王作为嫡子更适合……”或是因为后面的话太过僭越不便出口,或是因为提到死于非命的秦王司马柬让杨容姬伤怀,潘岳适时住了口。反正就算他不说,杨容姬也尽能明白——若是当初舍弃痴愚的司马衷而立司马柬做了太子,至少晋朝天子的威严就会得以保全,而不会像一个木偶一般,被众人争来夺去。

“你说得没错,如果当初管辂杀了年幼的齐献王,或者后来武皇帝容得下齐献王,当今的朝局就不会是这样,很多人也不会死了。”杨容姬的眼神黯了黯,继而苦笑道,“我听说自从当今天子即位之后,连最基本的藉田典礼都无法履行。这次关中大饥,侍臣禀告天子说百姓因为没有饭吃而饿死,天子竟然问:‘他们为什么不吃肉糜呢?’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天子暗弱,外戚临朝,诸侯环伺,寒门衔怨,而关中的胡人,最近又屡屡掀起反叛。”潘岳叹道,“所以我才日夜悬心,管辂所谓桃符引的六凶星象,就是指的这些吗?现在贾皇后掌控中枢已经让很多司马家宗室不满,若是他们知道是贾皇后害死了桃符,一场大乱势必在所难免……”

“所以我们绝不能说出这个秘密!”杨容姬道,“如今最好的局面,就是外戚、宗室和世家达成平衡。贾家不敢轻举妄动,而太子终将继承大统……”

“爹爹,爹爹,睿哥哥来啦!”夫妻二人还没说完,金鹿已经从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而她身后,则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一见潘岳夫妇便施礼笑道:“给老师和师母请安。”

这少年正是潘岳的学生琅琊王司马睿。他如今年岁渐长,再不像少时那样稚嫩,已经显露出少年人挺拔俊朗的风貌。

“睿哥哥要跟着你爹爹读书,我们出去别打扰他们。”杨容姬知道潘岳一向喜爱司马睿,巴不得司马睿的到来能排遣一下潘岳的心绪,连忙拉着金鹿出去了。

“老师这几日可是身体不适?要不我下次再来请教吧。”司马睿明显地觉察到潘岳脸色憔悴,身形更是瘦了一圈,不由有些关切地问。

“无妨。”潘岳摇了摇头,招呼司马睿坐在书案前,“今日该讲哪一章了?”

“应该是《汉书·董仲舒传》。”司马睿说着,取出一卷书交给潘岳,“这一篇,我已经提前看过了。有一点问题,想向老师请教。”说完,他指着书中一处道,“董仲舒向汉武帝讲‘天人感应’之术,说:‘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董仲舒说国家有失道之处,天上就会生出灾变的警告,好让君主醒悟以阻止变乱。这段话,老师以为如何?”

“孔夫子不语怪力乱神,董仲舒作为夫子衣钵传人,大谈天道灾变,看起来确实与孔夫子的理念不合。”潘岳察觉司马睿的神色有些古怪,不明其意,却依然说道,“不过我觉得董仲舒这种说法,实际上是为了弥补孔夫子‘君臣父子’纲纪的不足。君王既为天子,世上已无可以约束之物,若君王昏昧,又该如何制衡呢?特别是灾变起时,君王再不思悔改,势必酿成天下的祸乱。因此当董仲舒的理论最盛时,也是君王最为警惕自省之时。汉宣帝下罪己诏八次,汉元帝十三次,汉成帝十二次,恰也保证汉朝社稷拨乱反正,不至于中道颓丧。所以我虽然不知道‘天人感应’究竟对不对,但这种说法的存在,从规谏天子匡扶社稷的角度看,却也不无裨益。”

“老师言之有理。”司马睿点点头,忽然身子朝潘岳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道,“我最近听说了一些市井流言,不知真假,说出来让老师参详参详。”

“朝廷都会经常派人搜集民谣勘察民风,市井流言哪怕荒诞不经,也有可采之处。”潘岳微笑道,“说吧。我看你今天不是专门来读书,倒是对这流言颇感兴趣。”

“这流言其实都传了好几年了,只是老师一直在长安,估计没有听过。”司马睿神秘地道,“我原本也不以为意,但如今的情势,到越来越有应验之感,所以迫不及待想说给老师听。”

“哦,究竟是什么流言?”潘岳知道司马睿生性稳重,若非此事颇有奇异之处,绝不会擅传。

“嗯,就是关于前朝那个天下第一术士管辂的,传说他擅长预言,就连景皇帝和文皇帝生前,都十分看重。”司马睿没有注意到潘岳渐变的神色,继续说道,“据说管辂生前曾有预言,晋室当得天下,帝祚绵长,但中间却会生一段波折,致使帝星蒙尘。那段波折就是——有六凶星会轮流侵犯紫薇帝星,给天下带来灾殃。只有六凶星都被降服,帝星才会重新光耀,我大晋天下也会稳固如初。”

“六凶星?”如果说司马睿提到管辂的名字已经让潘岳心惊,这“六凶星”更是让他脸色煞白,他甚至害怕下一刻从司马睿口中吐出的,便是司马攸身负六凶星象,必定“殒身、灭家、亡国、乱天下”的可怕预言了。一旦这种骇人听闻的说法流传出去,司马攸好不容易留下的清白名声,必定会受到别有用心之人的玷污。

幸而司马睿并没有触及司马攸,只是半疑惑半好奇地道:“我特地去查过东汉年间的《南北斗经》,里面提到六凶星分别为擎羊、陀罗、火星、铃星、地劫和地空,而对应这些凶星之人的特征,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和当今颇有巧合之处。”

“你的意思,六凶星指的是六个危害帝室之人?”潘岳从未想到六凶星象可以如此解释,不由追问,“你且说说是什么巧合?”

“第一个先说火星。”司马睿显然研究了许久《南北斗经》,侃侃言道,“火星坐命之人,面色泛红或黄,大眼长圆脸,中等身材。性情刚强急躁,爱出风头,偏又喜做投机取巧之事,自以为是,顽固不化,与最亲近之人都能结怨。”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紧盯着潘岳问道,“老师想想,有如此特征且又能进犯帝星者,除了某人还能是谁?”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热门小说推荐
【黑执事乙女】恶魔日记

【黑执事乙女】恶魔日记

这本日记即将结束,我打算将其放在我房间的书柜上,也许多年之后,我的主人死去,它将或者被我带走,或者在时光中蒙尘,直到某一天一个幸运的人类捡到它,于是解锁了这样一个荒诞但真实的故事。即使是恶魔,对于从不停歇的时间也束手无策,我无法预知未来,但在与我的主人相处的每一天,我都会对未来充满期待。本故事为我在2020320205期间创作,因爱发电被炸,所以搬运过来。故事以恶魔(塞巴斯蒂安)的角度,用日记形式创作。cp严格来讲没有,车很少。正文只出现恶魔和死神,少爷会出现在番外。全员恶人,事件诡异,但大概每个角色都会颠覆初始期待。全文接近20w字,正文免费,番外单章收费30po。...

被读心后成了高专团宠

被读心后成了高专团宠

你好,我的名字叫神田花音,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高中生。直到我穿越成了封建家族的小姐,还有个白毛未婚夫!!!我拿到了这个世界的剧本,这是个有咒灵和咒术师的奇幻世界,我和我的家族正是在里面连名字都没有的路人。但我的未婚夫赫赫有名,没错,就是未来成为最强咒术师辣个男人!看了看里面咒术师们悲惨的下场,我哆哆嗦嗦的抱紧了自己。绝对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可一不小心被家里人骗去了高专怎么办?!我惊掉了手中的瓜子为了不被牵扯进去,我开始伪装成傲慢刻薄的恶役大小姐。瞧不起任何人,但对白毛未婚夫十分谄媚的废物杂鱼。他最讨厌烂橘子了,只要被他退婚,我就可以跑路,和剧情说再见了!...

天伦亲子服装店

天伦亲子服装店

四年大学和三年研究生的岁月是难忘的,不管是从一开始的清纯到之后放荡的校花,还是从良师益友到激情床伴的女老师,她们深刻的人生经历同样也是令廖凯难忘的大学时光。  然而这段时间是无暇回忆那些的,开业前的准备工作很繁杂,也让廖凯充满期待,他依然有自己明确的规划。  作为讲究时间和效率的富豪之子,廖凯自幼学到了父亲诸多优点,尤其是善于同时做几件事且让这几件事彼此产生相互的促进。  当年的校花,是在廖凯摄影技术越来越高的同时,在他的镜头前越穿越少直到一丝不挂当年的女老师,是在廖凯对于课题的把握越来越精确的同时,带他一起研究日久生情直到同床共枕。...

幸福家庭

幸福家庭

倪红霞39岁,她老公许是之长她一岁,夫妻俩有一双儿女儿子许匿19岁,正在读大学生物工程专业2年级,女儿许晴晴17岁,刚刚考完大学等待录取通知。公公许还河6o岁,在政府部门任职婆婆乐敬衣59岁,在文化部门当局长。父亲倪匡印59岁,在国有企业当老板母亲金梦在创立了倪红霞现在当老板的「匡梦实业」并取得巨大成功后,将企业全部交给了倪红霞,自己赋闲在家享起了清福。由于倪红霞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帮助母亲作企业,因此企业在她的手里做得越来越大,成为了当地知名企业,业户遍及世界各地,资产达数亿。...

绑定人生模拟器,美人玩转修仙

绑定人生模拟器,美人玩转修仙

第一次认真写书,希望得到你的喜欢呀!第一次认真写书,希望得到你的喜欢呀!第一次认真写书,希望得到你的喜欢呀!...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