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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王爷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孙秀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隔着木栏站在了司马肜的对面。他们两人身量相差不大,因此司马肜平视出去,就只看得见孙秀的眼眸中波光层层,缓缓荡漾开去,仿佛一泓深潭将他吸入其中。
“王爷仔细看看,你看到了什么?”孙秀诱惑的声音从潭底传来,吸引司马肜越陷越深。
司马肜睁大了眼睛,果然在潭底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白面长须,身材微胖,头戴一顶八旒平冕,身穿一袭九章衮服,却不是自己是谁?只见那个司马肜此刻正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前方手拿诏书的宦官,嘶哑却不甘地叫道:“这是伪诏,是伪诏!我是天子的亲叔公,他怎么可能赐死我?”
“这诏书上盖着天子玉玺,怎么可能是假的?”那个宦官皮笑肉不笑地道,“不信,王爷自己好好看看。”
跪在地上的司马肜颤抖着伸出手,接过那张诏书,看了一下,猛地扔在了地上。“是真的又如何?反正所有的诏书都不是天子的意思,都是贾南风那个女人伪造的!我不服,不服!”说着,他猛地爬起身,朝着门外夺路而逃。
“梁王,你要到哪里去?”一个冷厉的女音忽然响起,下一刻,有人拦在了司马肜面前。虽然只看见背影,司马肜还是蓦地认出了来人——中宫皇后贾南风!只见贾南风随意挥了挥衣袖,立刻走上来一大群人,将想要逃走的司马肜包围起来。那包围圈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将抱着脑袋瑟瑟抖的司马肜淹没了。
“啊!”旁观的司马肜蓦地出了一声大叫,不由自主伸手抱住了脑袋。他眨了眨眼睛,才现额头上滚落的冷汗已经将眉睫都浸湿了。
“王爷看清楚了么?”孙秀依旧站在牢房里,脸上挂着无害的微笑。
司马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没有立刻回答。等到扑通乱跳的心终于恢复了平静,他才向孙秀问道:“你可有改变命数的法子?”
“命也,运也,本来就是可以更改的。”孙秀伸出一根手指,竖在自己的唇边,“就看王爷以后怎么选择了。”
司马肜木然地点了点头,不再理会孙秀,转身离开了牢狱。
看着他迟滞的背影,孙秀的嘴角渐渐勾起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他嫌弃地踢了踢脚边霉烂的稻草,却小心地摸了摸那株双穗的禾苗,仔细检查拼接之处是否还牢固。
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有人站在牢门外低声问:“梁王都相信了吗?”
“由不得他不信。”孙秀头也不回地回答,“何况,我们不是还有最后一招么?”
“嗯,这几天天气阴湿,木雕上的涂胶应该化开了。”说话之人正是掌管牢狱的雍州从事辛冉。他虽然是雍州官员,却是孙秀的死党。这次孙秀出事,辛冉作为牢狱长官,可是为他这些灵芝嘉禾费了不少心思。
“原本听说这位梁王为人中庸,我还深怕你找不到他的弱点,摄魂术难以生效。”辛冉佩服地看着孙秀,越坚信这次救他是自己投下的绝好赌注。
“自从汝南王司马亮和楚王司马玮被贾皇后杀死后,司马氏宗室想来没有不害怕贾皇后的。就连我们赵王,也在绞尽脑汁回洛阳后如何讨好贾皇后呢。”孙秀冷冷一笑,忽然话锋一转,“辛冉兄应该也不甘心困在雍州做个小小从事吧。”
“只要天师这次逃出生天,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还指望以后能沾沾你的福气呢。”辛冉心领神会地道。
“如今把持朝政的,不是宗室,就是士族。像我们这种出身寒门的人,只能指望头顶能裂点缝隙,我们才能钻上去了。”孙秀说着,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牢顶。而辛冉,也不约而同地做出了这个动作。
司马肜与孙秀在牢中一见,心神大受震动,一会儿想起关押孙秀的死囚牢中种种祥瑞,担心杀了孙秀会给自己招来灾祸;一会儿又想起幻境中贾南风要杀死自己的景象,忧虑这可怕的一幕什么时候就变成了现实。这双重的震惊恐惧在他心头交织盘旋,让他走出牢狱重见天光时,脚下几乎都站立不住。
好容易在侍从们的搀扶下登上马车,回到王府,司马肜正想躺下休息,却不料几个侍从又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张口便道:“启禀王爷,生怪事了!”
“什么怪事?”司马肜心头大惊,顾不得斥责下人,一骨碌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仙鹤显灵了!”
“就是那只木头雕的仙鹤,一直关在笼子里的……”
“王爷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侍从们显然被惊到了,顾不得礼节七嘴八舌地回禀。
司马肜听得心烦意乱,一脚踢开挡路的侍从,靸上鞋子就往放置那只木鹤的侧院跑去。
锁木鹤的笼子还放置在院子角落里,笼门上的锁也纹丝未动。然而司马肜一看清眼前的场景时,惊讶得立刻顿住了脚步,不敢再朝那个笼子靠近。
因为笼子的木鹤,不知何时竟展开了翅膀。
“它以前的翅膀,是不是收在两侧的?”司马肜害怕自己记错了,转头去问跟过来的侍从。
“是是是,王爷记得没错。”侍从点头如捣蒜一般,“所以这翅膀怎么就展开了呢,是想要飞回天庭吗?”
“你过去看看!”司马肜只当自己已经得罪了这只仙鹤,不敢上前,却下了命令。
“是。”那侍从不敢违命,战战兢兢地走到笼子边,幸亏那只木鹤仍旧呆呆地站在原处,并没有突然暴起。侍从看了一会,忽然道:“王爷,这木鹤的嘴也张开了,里面有东西!”
“什么东西?拿出来!”司马肜撑起王爷的威严,却掩饰不了声音的颤抖。
侍从硬着头皮打开铁笼,伸手从木鹤口中抠出什么,双手捧到了司马肜面前。
是一条白色的丝绢,上面用朱砂写着十二个殷红的古篆字:“孙秀若有一死,梁王灾愆不止。”
司马肜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几乎一屁股坐到地上。难道这只仙鹤的精魂仍旧穿透了铁笼,将孙秀的事情禀告了天帝?可是为什么惩罚的对象是自己,他不过奉旨行事,凭什么要成为朝廷的替罪羊?
撑着侍从的手臂愣了半天,司马肜终于颤声吩咐:“赶紧把赵王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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