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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正堂。
鸦雀无声。
静得落针可闻。
然而,这样极致的静,仅维持了五息,便被一声喝彩打破。
“好剑!”
银燕翎卫薛寅,目光炯炯地看向立于厅堂正中的少年。一旁的‘桃花眼’唐竟舟,更是赞赏地连连点头。
“心不正,剑则邪。”
巡抚梁仲道轻声重复着这句话,原本低垂的眼眸蓦地抬起,有些混浊的瞳孔中迸发出精光。
沉默许久的靳国公,亦心有触动道:“好一把斩开迷雾之剑!”
连打算好中庸到底的江入年,都忍不住在大呼:“皇权所赐、法度所允、民心所拥...说的好,说的太好了!”
知府陈翰轩面沉如水,深陷的双眼微微虚起,转头看向那南城令官。
“郑迎松,你可知罪!”
郑迎松像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登时委顿下来,浑身打颤地跪倒在地。
“下官知罪,下官知罪。下官只是一时糊涂,犯了、犯了失察之罪。请知府大人开恩,请巡抚大人开恩呐!!”
齐逸瞥了趴在地上抖得像筛糠的狗官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
“方才草民所言,也是一面之词。赵小姐的尸身就在义庄,各位大人可以再派仵作,前去查验。”
“待验明结果,还请诸位大人”齐逸双手交叠,对堂上诸公一一行礼,而后一字一句道:“除、恶、务、尽!”
都快抖出虚影的郑迎松,又怒又恨地扭头瞪着齐逸。
“《大启刑诏律》并无明确条例规定平民百姓不可检验尸体,草民未曾毁坏赵小姐的尸身,只是不忍她身首异处,便将断颈缝合。若这也有罪,草民愿接受责罚。”
“但刑律中明文规定,凡有命案,州县官员必须在受害者被害现场或尸体发现地参与验尸,及现场勘察。”
齐逸微微低头,目光冰冷得快要结出一层冰霜,语气肃然道:“身为南城令官,你可曾亲自参与验尸,可曾前往发现尸体之地勘察?可曾寻找死者缺失的头颅,还死者一具全尸?”
“身为南城令官,你可曾想过一个教坊司的花魁娘子,为何孤身死于僻静无人的南郊?是歹人绑架勒索未果,遂杀人灭口,还是另有内情?”
“身为南城令官,你又可曾想过,我和我的爷爷,若真是杀人凶手,为何不将尸体就地掩埋,反而跑到衙门禀报?”
“不用回答,因为,答案已然明了。”
“你从未想过这些,因为,你不在乎。”
“你不在乎真凶是什么人,不在乎死的是什么人,你更不在乎我和爷爷是不是无辜冤枉的。你只在乎,这起案子能让你捞着多少银两,只在乎能否速速结案,好少一桩麻烦事。”
“你但凡稍微有一丝良心,让差役们去搜查南郊,便会发现那悬于深林的十具尸体,便会发现在你治下,一个月内已有十人遇害。”
“正因你的渎职,丫鬟翠儿方能成功取代赵小姐。正因你的渎职,险些酿成国公府血案。”
“你手中那把名为权利的剑,只为你开金山、劈银矿,有必要的话,你会毫不犹豫地挥向本应被你这个父母官庇护的无辜百姓。”
“郑迎松,此案若让你来判,你觉得自己,该不该死?”
话音落下,原本还想强词绞辨将罪责降到最轻的郑迎松,竟是直接瘫软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巡抚梁仲道与国公靳千里,皆双眼发直地盯着那身形单薄如纸的少年。见惯大场面,心性沉稳、人情练达的两位大人物,此时心绪激荡,如同在瀑布底下被水流冲去一身泥泞风霜,只觉脑中猛然一震,随即是一片澄澈。
振聋发聩!
当真是振聋发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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