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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立本见马栓还敢卷土重来,心里直打鼓,他来干啥的,是不服气再来捣乱吗?随后又看到高加林过来,他才有了一点儿安全感,心想你马栓不是能耐吗,不是还得乖乖在我面前低头。
“叔,都在家啊,克南也在啊!”
巧珍母亲见马栓又过来,急忙解下围裙把手上的面擦干净,见丈夫斜楞看着马栓,马栓低着头不做声,高加林说道:“叔,都不是外人,马栓的事儿上次我已经说了,没事儿,你再逼他跪在庙里神仙面前审讯,都是大老爷儿们,也是要脸的,他和你顶嘴是他不对,马栓儿,快给叔赔不是。”
“爸爸,对不起,是我错了!”
“我可受不起!”
“爸爸,对不起,我不该跟你顶嘴!”
“这院里没有你爸爸,你爸在马店的牛棚里呢?”
巧珍母亲听丈夫提到牛棚,急忙说道:“死老头子,你说什么呢?”
“牛棚”之说一下戳中了马栓的痛处,这里面有个心酸的典故。他父亲以前是生产队的饲养员,和牛马打了一辈子交道,和牲口的感情不亚于和亲人的关系。分田到户后,姐姐们和家人嫌牛马脏,不让他承包这些牲口,一气之下,父亲就病倒了,吃什么药都没用,眼看都活不成了,最后只得找了跳大神的问问吉凶。“大仙”让人把他父亲抬着跟在他后面,两眼一眯缝,拿着一个拨浪鼓跳着转着,走到快要塌的牛棚前,那马槽也糟得不成样子,跳大神的两眼猛的睁开,让人把马栓的父亲放到了马槽里,让大家都回家谁也不许来看,只在中午和晚上弄些稀饭和咸菜放到牛棚里,也没人管,结果过了半个月马栓的爹奇迹般的活了过来,又走回了家,以后病也好了,不再对儿女们提养牛喂马的事。
对于这个不可思议的事情,马店的人当成了笑话,却成了马栓最大的忌讳。群众们私底下都说马栓“马爹牛娘驴姥爷”,尤其是村里人吵架,就拿着这个来侮辱他们。
刘立本一秃噜嘴马上就后悔了,马栓马上脸色大变,把高加林交代的话都抛到脑后,老丈人居然拿自己的父亲来侮辱,他冲着刘立本吼道:“你是什么长辈,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腌臜我不说,我爹咋你了,就那么点儿事儿,你天天挂在嘴上,你从心里都瞧不起我家,为啥还把巧珍嫁过来,你心里不比谁都清楚,我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儿,如果巧珍不回家,我再登你刘家的门,就不是我爹生的。”
“马栓,马栓,别激动,话不能说绝。”高加林劝道。
“高老师,你也看到了,他们是压根就看不起我,天下的母鸡哪有不会下蛋的,我还能吊死在这棵歪脖树上不可?”
巧珍在一旁听到丈夫和爸爸吵架,扭头跑进窑洞哭了起来。
张克南和高加林追出门也没有拉住马栓,“克南,你稳住他们,不能再生气,我还得去玉芳家呢,下午回来早的话,我来找你。”
刘家的邻居们趴在墙头上看热闹,刘立本捡起桌子上的茄子朝墙头扔了过去,“滚你娘的,都想看老子的笑话儿。”
高加林骑上去追马栓,一路上也没有见人,高家村到马店有两条路,估计马栓走的可能是河堤。刘立本这回和女婿算是结了仇,让他这个中间人很难做,巧珍夹在中间更难受,这已经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接力棒可以交到张克南手上,他的身份是最合适的人选。
快到马店晒场,因为早上喝水太多,他下了坡去解手,现马栓的自行车就扎在厕所旁边,人也不在厕所。
担心马栓犯浑,他四处喊叫马栓的名字,也没有人答应,晒场西边有个废弃的牛棚,现马栓躺在地上,鼻青脸肿嘴上都是血,处于半昏迷状态。
他急忙掐马栓的人中,马栓慢慢醒了过来,“马栓,你这是怎么了?”
马栓看到是高加林,委屈的快要哭了,“高老师,没想到刘立本真不是东西,这么卑鄙下作,半路上给老子下黑手,找人打我。”
什么?刘立本找人给自己女婿下黑手,高加林如何都不会相信。
“马栓,不要胡说,立本叔不会做这黑心事儿,他从来都是软刀子杀人,啥时候也不会傻到用黑招。”
“我知道你两家关系好,少帮他说话,打人的都承认了,他刘立本赖不掉的。”
马栓说他下坡来解手,在厕所里有个流浪汉在撒尿,斜着眼看他,他就说:“你看我作甚,小心我收拾你!”
流浪汉含混不清的说道:“咋了,谁收拾谁还不知道呢?你刚才干啥事儿了,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长记性。”
马栓正在气头上,上午两次遭到刘立本侮辱,听流浪汉口气,铁定认为就是刘立本找的人,他也早想找个人撒撒气,没想到有人主动送上门。于是二人提上裤子,两人来到牛棚旁边厮打起来,流浪汉脸上抹着煤灰,头是一缕一缕的,身上散着豆瓣酱般的怪味,但是一出手马栓就后悔了,明显不是对手,流浪汉心狠手辣,出拳度很快,瞅着马栓的破绽,一拳打上他的面门,把马栓打得晕头转向,又绕到他身后,冲着后脑勺打了一下,就失去了知觉。
高加林把他扶了起来,在地头的水沟里洗了洗脸上的血迹,马栓执意要找刘立本算账,被高加林劝住。
“马栓,你可千万不要再犯浑,你看清楚了流浪汉的脸没有?“
“他脸上都是灰,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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