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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景春一进门,便见贺老夫人扶着拐杖端坐主位,二夫人双眼红肿如桃,二老爷则在廊下来回踱步。
他忙上前见礼,二夫人顾不上往日的贵气仪态,眼角细纹里渗着泪,忙上前一把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哽咽道:“春哥儿,快去瞧一瞧你姐姐。”
贺景春任她攥着,看见那双红肿的眼睛里除了泪,竟凝着团暗。
他忙去给贺景媛把脉,拿着帕子盖住手腕,见她眼角青黑,知道是哭了整夜,这才闭眼感受脉搏。指腹触到她脉象虚浮,又觉腕底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药气,便在心中盘算起来。
二老爷看他闭眼了有一会子,等得心急,忙催问道:
“春哥儿,如何了?”
贺景春睁开眼,避开二夫人灼灼的目光,叫小丫头用竹叶滚了水喂了贺景媛,这才开口:"三姐姐闷在耳房一整日,有些中暑之象,加上她情绪激荡,又久未进食,身子虚浮受不住才晕了过去。"
二夫人等人这才松了口气,二老爷却是把贺景春叫到隔间厢房,眉间皱纹拧成深沟,沉声问道:
"春哥儿,你且实话说与我,你三姐可是被人下了药?"
贺景春点点头,他并不打算瞒着二老爷,他在大理寺任职多年,处理过案子,此刻隐瞒反生疑窦。二老爷追问道:“这药可会害人身体?”
贺景春直视二老爷眼底的血丝,安慰他道:“二叔叔放心,是寻常蒙汗药,只叫人昏睡,并无大碍,不会伤及根本。”
二老爷闭眼许久,这才长叹一声:“孽障啊”
“砰!”
门被粗暴的推开,惊吓得屋内二人回头看,只见二夫人满脸怒容冲进来,指尖几乎戳到二老爷面上:"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掐死那小蹄子!何苦留着她糟践我的媛儿!"
二老爷猛地转身,袍角带翻了博古架上的青瓷瓶:“住口,你在瞎扯什么!”
贺景春还在呢,她就敢毫无顾忌的开口。
贺景春忙找了要煎药的借口溜了出来,撞上了姚氏。姚氏忙带他去了门口,叫丫头搭了炉子,两个人过没一会就看到贺老夫人也进去了。
姚氏给他拿了凳子,这才走上前,眼睛扫过廊下的丫头婆子们,晨光透过叶隙洒在她眉间,像撒了把碎金,可声音却十分冰冷:
“今儿的事谁要是敢往外透露半个字,我就让她残了眼睛,废了耳朵,烂了舌头。在贺家做事,若是做不到眼不看,耳不听,口不语,那我就只好帮一帮大家。旁的人尊贵我动不得,可你们,我还是做的了主的。”
她本就是世家嫡女出身,娘家身份比贺家还尊贵,如今府里大爷升了官,这位大奶奶地位更是说一不二。此刻沉下脸来,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丫头婆子们吓得忙跪下去道不敢,姚氏这才遣散众人,只留自己和几个心腹在门口守着。
贺景春嘴角微翘,只是扇着炭炉内的火苗。大嫂嫂偏偏等到祖母进去后才去震慑下人,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
正这样想着,屋内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紧接着是二夫人的一句哭骂:“贺砚清,你想都别想!”
二老爷的话,像把软刀子,正剜着二夫人的心肺。
贺景春知道二叔想要把这事压下来,二婶婶却是执意不肯罢休,可木已成舟,生米已煮成熟饭,再怎么闹也是无用。如今最紧要的,是探清厉家口风,维护贺景媛的名声,再给外头编个说得过去的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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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半晌,贺景春留下月壶看炉子,自己把药端了进去让丫头喂下,过了片刻,贺景媛才悠悠转醒。
丫头喜得连忙去禀报,贺景媛眼神迷茫了好一阵,待看清是贺景春,面上忽而涌起痛楚,但她还是强撑其精神挣扎坐起,挺直了腰背死死盯着他,声气微弱却含着怨毒:“你来作甚,是来看我笑话的罢?”
贺景春摇了摇头,温声道:“三姐姐,你闷在耳房整整一日,身子虚才晕了过去,我去叫小芽给你拿吃的过来。三姐姐且先用些粥汤,身子要紧。”
“贺景姿呢?她是不是穿着我的嫁衣,坐在庆丰伯府的花轿里?”
贺景春刚转身要走,贺景媛突然颤抖的问了一句,口气里带着满满的不甘和怨毒:“我要杀了她!”
贺景春只淡淡撇下一句:“四妹妹如今是庆丰伯夫人,而你”
他知道这个人的短处就是看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尤其是自己看不上的人,现如今对她来说可比剥皮削骨还要难受一百倍。
这句话疯狂拨动着贺景媛的神经,利剑戳中她心里的痛处。她突然崩溃冲到贺景春身后,一把狠狠揪住他脖子上的赤金嵌三色石雕四合如意祥云璎珞圈。
贺景春不防她会从后面突然难,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只觉脖颈勒得生疼喘不过气,红着脸剧烈咳嗽喘气,眼泪都飚了出来。
贺景媛却顾不上许多,似失了神智般,拔出鬓上的赤金百合簪就要往他的面上狠狠戳去,眼底满是疯狂之色,咬牙切齿道:
“你再给我说那一句试试!我才是庆丰伯夫人!她贺景姿算得上什么,她就是个低贱的庶女,她有什么资格当!你们都是贱种,一个两个见不得我嫁入高门就要上赶着来害我!”
贺景春反手握住她手腕,指腹触到她脉搏急跳,却故意松了力道,那簪尖"噗"地扎进他下颌。他强忍痛意,将景媛甩在地上,抚着渗血的脖颈怒声道:“三姐姐慎言!”
他望着对方因癫狂而扭曲的脸,任由鲜血顺着下颌滴在衣领上,忽然凑近,声音低如蚊呐:“四妹妹已过了门,我要是你就不会闹事疯,若是惹得二叔不痛快,说你失心疯要送去庄子上,你这辈子便再无指望。”
贺景媛跌在地上崩溃大哭,恰此时姚氏掀帘进来,见状惊呼一声:"这是作何?"
她快步上前,见到贺景春白皙的脖颈上勒出红痕,下颌处正渗着血珠,浸到了衣服上。
这算怎么回事!
月壶已经着急的冲上前去,忙要拿帕子给贺景春擦拭包扎,却被贺景春摇头止住。
姚氏不由得皱眉,转身对着贴身女使冷声吩咐道:“怀绿,扶三小姐去床上歇着。”
贺景媛狠狠甩开怀绿的手:“贱蹄子,也敢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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