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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成康这号人物,在京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弑母灭伦、构陷忠良、用蒸刑酒酿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双手沾满血腥的煞星。便是圣上的旨意,他也敢视作无物,活脱脱一头桀骜不驯的疯狗一般。
圣上虽宠着他几分,然满朝文武,哪个见了不是退避三舍,生怕沾了半分晦气?
她颤声道烟露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脸上也失了血色,膝头也有些软,颤声道:
"娘娘,那朱大人手段狠戾,性情乖张五姑娘若是嫁过去,怕是怕是难捱啊"
嫁过去?依着朱成康的性子,只恐五姑娘嫁过去,能不能挨过三朝两日都未可知。
贺景嫣慢条斯理抚着腕上的玉镯,那玉镯是暖白色的羊脂玉,触手温润,却被她摩挲得泛起一层冷光。
她的眸光斜斜瞥向烛火,那火苗在她眸子里跳,映得那点心思也忽隐忽现,像藏在水草后的游鱼,时不时露出一点鳞光。
贺景嫣的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狠戾才好。狠戾的人心硬如铁,正因如此才不会被其他势力拉拢,反倒成了陛下眼中最合用的人。配不配得上,原也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
寻常世家子弟通常顾忌太多,牵绊太深,反倒容易成为棋子。
而朱成康不同,若能让他与贺家绑在一处,这个人便能成为贺家最好的屏障。
苏家树大根深,党羽众多,陛下对其猜忌已久,贺家若能与他攀上关系,陛下看在眼里,就算不会全消疑心,只要贺家循规蹈矩,倒也可以挺过去。
殿角的铜鹤香炉里,檀香袅袅缠着梁柱,贺景嫣缓缓转过身,烛光在她眼底跳成一片细碎的金芒。她的目光斜斜扫过烟露,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威严:
“咱们贺家如今虽看着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可到底不是打拼,而是攀附来的。以后若苏家倒台,陛下猜忌丛生,但凡与苏家沾点边的,只怕日后咱们贺家若想不被当成苏家的党羽,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就得让圣上看到十足的诚意。”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物件:
“五妹妹嫁过去是委屈了些,可那又算得什么?贺家上下近百来口人的性命,难道还比不上她一个人的委屈金贵不成?”
她素手轻轻覆在小腹上,那里微微隆起,似有个小生命在里头伸腰蹬腿,她眼底的厉色便淡了几分,漾出些水样的柔情:
"我肚子里的是龙裔,贺家不能倒,我更不能倒。"
她腹中的龙裔是贺家最大的筹码,也是她最大的依仗。这筹码绝不能有任何闪失,贺家便是这筹码的根基,根基不稳,筹码何存?
为了这龙裔,为了她自己,牺牲一个五妹妹,值得。
她甚至已经在想,朱成康再狠戾,到底也是个男子,五妹妹性子柔顺,若能得他几分护佑,未必不是另一条出路。
若是日后能再诞下一儿半女,那贺家与朱家的关系,便更牢不可破了。
退一万步说,便是真有不测,那也是她无福消受的命,换来贺家一世平安富贵,值了。
烟露被她这一眼看得心头一寒,嗫嚅着不敢再多言。
她伺候娘娘这些年,最是清楚,一旦娘娘露出这般眼神,便是八头牛也拉不回的主意了。
只是
贺景嫣转念一想,又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依着如今的形势,朱成康虽手段狠戾,却是先帝玉碟上留名的宗室,又是圣上跟前的红人,身份摆在那里。
与他联姻,既能向陛下表明立场,又能攀上这根高枝,一箭双雕,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亏。
陛下若赐婚,必选家世显赫、能助他稳固势力的贵女。
贺家虽出了个妃嫔,终究是新晋之家,根基远不及那些累世簪缨的家族,终究是差了些,五妹妹这个身份,怕是在皇帝眼里,连备选的资格都没有。
再者,怕是早有更显赫的人家盯着——那位置虽是烫手山芋,可只要敢接,便是通天的梯子,贺家这点根基,还不够资格伸手。
贺景嫣望着宫墙外头沉沉的夜色,那夜色浓得化不开,仿佛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正虎视眈眈。
她忽然开口问道,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今夜陛下在何处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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