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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说完,便想立刻跑去告诉齐国安的时候,却被贺老夫人拦了下来:“且慢。”
一旁的二夫人也露出悲戚的神情,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你祖母已然请了最好的大夫,大夫说只需静养便可。若是再去请齐院判来,咱们这些知道的,只会觉得你是个好孩子,可若是叫旁人知道,还以为你对祖母的安排不满意呢。”
贺老夫人使了个眼色,一众家丁婆子便不动声色地将景春围了起来。景春见状,气得咬牙切齿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泛白,却又无可奈何。
他强压怒火,不顾冰天雪地的寒冷,最终“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恼怒地说道:“祖母,这话可就不妥了。大夫治病,向来讲究保密。师父做了多年院判,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自然有数。”
贺老夫人心中早有算计,表面上却依旧做出悲戚的模样,嘴角微微下垂,语气却冷了下来:“春哥儿,你这话,可是对我老婆子不满了?”
这古人都是些什么逻辑!
景春看着眼前这一幕,几个婆子举着灯笼火把,火光在黑暗中摇曳,将贺老夫人和二夫人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她们的身影与黑影交织在一起,宛如鬼魅一般,整个人都透着丝丝寒意。
望着那明明灭灭的火光摇曳在冰冷的空气里,景春的心却如同坠入了冰窖。在这封建的世道里,在这贺府之中,又何尝不是一座地狱?
他曾劝过叶氏离开贺府,或是鼓起勇气,和贺大爷和离。可叶氏哪里肯听,还严厉告诫他不许再提。
陈妈妈也曾私下里跟他说,自古女子和离,大多没有好下场,能否和离,全凭男方做主,这实在是对女子的一种束缚。在这封建礼教的大网之下,女子想要协议和离,不仅要符合礼教规范,还得顾及男方家族的利益,否则断难有好结果。
要是叶氏和离,好名声的又一定是叶氏吗?贺家的贺二爷和三爷可是在朝为官的,岂会让贺大爷的名声这么败下去,坏了贺府前途?悠悠众口,哪怕是一人一口唾沫,便能将人淹死。
景春一想到这些,只觉得头疼欲裂,暗骂这封建制度害死人。
景春脸上的泪早就结成冰渣子了,睫毛也带了点冰霜,他无法,只得向贺老夫人磕头:“祖母,孙儿从未求过长辈什么,今日求您让孙儿请师父来诊治。孙儿担保,师父绝不会透露半字。”
二夫人看着景春的额头磕在冰地上,地上结着霜,他的额头冻得紫,因磕得用力,血迹渗在雪地上,恰似红梅点点,不由得微微侧过脸去,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再怎么说,他也才十四岁。
贺老夫人愕然地看着他,眉头微蹙,心中似有不忍,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春哥儿,不是祖母不帮你,实在是已经请了大夫。你快起来,别让人瞧见了,没得失了身份。祖母和你担保,你母亲定会好起来的。”
景春再也忍不住了,挺直脊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朝着身后悄悄做了个手势:“祖母,父亲踹了母亲这般大事,贺府之中,除了您和两位婶婶,祖父和叔叔们都还不知情吧。”景春眼神变得精明起来,冷笑一声。
贺老夫人眼神闪过一丝不满和慌乱,目光游移,下意识地握紧了拐杖:“你祖父身子不好,你叔叔们公务繁忙,宅子里的事,自然是由我们妇道人家来管。”
景春却不管她这话:
“祖母,要是母亲有个三长两短,叶家会如何反应?叶家与咱们家在官场上并无利益牵扯,况且祖父祖母的铺子、三婶婶的店铺,都曾受叶家不少照拂。这要是叶家报官,虽说二叔三叔在朝为官,可贺家又怎能轻易脱身?父亲、二叔三叔,乃至大哥哥、大姐姐,都会受到牵连。您觉得这消息能瞒得住吗?要是祖父知道了,恐怕会责怪祖母……”
“住口!”
二夫人厉声喝道,一双贵气的眉毛倒竖,指着景春怒道:“糊涂东西,竟敢对长辈如此无礼,真真是随了你母亲的莽撞性子!”
二夫人心中冷笑,这小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难道以为自己和三夫人的娘家势力是摆设不成?这种事牵一而动全身,眼下时哥儿就要春闱,若真到了那时,自己娘家岂会坐视不理?
贺老夫人猛地将手中的佛珠一甩,佛珠散落一地,埋进了雪里,脸色铁青:“来人!三少爷因叶氏生病,伤心过度,导致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把他带回霁月堂静养!”
“丰年!”
婆子们刚要应承,景春大喊一声丰年的名字。
丰年立刻手持玄铁棍从景春后边的门口冲了出来,他这几年习得的功夫虽说算不上顶尖,但对付这些家丁却绰绰有余。况且这些家丁只是奉命跟着贺老夫人,并未携带棍子或是佩刀。
他挥舞着玄铁棍,风声呼呼作响,唬得众人不敢近前。景春趁贺老夫人等人失声尖叫之际,瞅准一个破绽,如离弦之箭般用力撞开一个婆子,冲了出去。
“快,拦住那个不孝子!”
贺老夫人见景春居然玩这金蝉脱壳,气得她满脸通红,双手不住地颤抖,大声下令。一群婆子家丁蜂拥而上,丰年大喊一声“得罪了”,挥起玄铁棍,重重打在几个家丁腿上,众人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响了起来。
丰年赶忙堵在路口,几个家丁血气上涌,不要命地扑了上来。丰年用力推棍,将他们推倒在地。可无奈人多势众,几个家丁趁丰年周旋之时,冲了出去。
丰年刚要追赶,又有几个人扑了上来,他无奈之下,只能继续与他们僵持,心中默默祈祷三少爷能顺利跑出府去。
景春拼命地跑,听到身后有人追赶,更是不敢停下。快到影壁时,他的后领突然被人揪住,几个家丁将他死死的按在雪地上,要把他强行拖回去。
他赶紧大声呼喊齐国安:“师父救命啊!”
那声音凄厉无比,充满了无助。好在夜里静谧,齐国安听到了。
齐国安本就是在这等着他。他猛地回头,听着这声音,心跳陡然加,一股深深的不安涌上心头,心里暗叫不好,连忙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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