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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上,白爵上下忐忑地被法斯带到了军部候审部,去见他的父母——在一次来到军部,这座他熟悉的宏伟建筑物现在对于他来说却莫名地带来压迫感,黑夜之中它就像是吞噬一切的巨大钢铁怪物,耸立在那里。
而白爵几乎是在这里长大的,他小时候,兰斯洛特上将偶尔会来参加个会议和下午茶,他就会在军部走廊里疯跑一会儿或者玩弄一下电梯……天知道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做到没心没肺在里面笑得那么开心的。
正值特洛伊星倒春寒的季节,白爵身上的春季校服有些单薄。他伸手紧了紧外套斗篷,压低了嗓音说:“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
“别傻了,我的弟弟。”法斯淡淡道,“你从军校毕业后能去的地方不多。”
“……哦,那我现在能理解路西弗了,当个体面的街头混混好像也还不错的样子。”白爵露出个强行嘲讽的表情揶揄道。
“跟好的学。”
“我注意到他现在是全家唯一一个在正常工作的。”
“这话一会儿留着跟妈妈说,”法斯抬起手,摁了下白爵脑袋上戴着的那个颇为保暖的毛帽子,“看看她哪怕是这几天没休息好,大概也会生龙活虎地给你一巴掌。”
这“友善”的提醒成功地让白爵闭上了自己的狗嘴。
两人说着话走进了军部,进行安检和来访人员登记,负责值班的是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Beta,白爵他们到的时候,他正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法斯站在外面清了清嗓子,他醒过来,“喔”了声戴上眼镜:“来访者登记一下,出示工作牌或者邀请函……战略指挥部,中将法斯·兰斯洛特——噢,噢,兰斯洛特中将,还以为您在休假期呢?”那名看守人员推了推眼镜,有些困惑。
“是这样没错,但是今天带弟弟来有些事,”法斯从白爵手里抽走邀请函,递给那个人,“这是邀请函。”
那名守卫推了推眼镜,把白爵的那张邀请函放到一个机器上,然后让他把脸放到一个骨骼扫描仪里——凑近了屏幕,直到确认邀请函面部特征和白爵的骨骼扫描结果一致,他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通过了,并且白爵他们步入军部大门的时候,他好祝福他们“有一个愉快的周末”。
真是十分懂规矩。
“我还以为这守卫会趾高气昂地为难咱们一会儿。”白爵犹豫了下,“还是他不知道兰斯洛特家的事儿?”
“这事还有谁不知道?”法斯看了白爵一眼,“但这并不代表区区一个下士,就能趾高气昂地跟中将说话了,再说了,兰斯洛特家还没倒台——我们今晚站在这里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是吗?”白爵尽量让自己听上去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我们学校的贵族餐厅都不让我进去了。”
话语落,他感觉到旁边的法斯沉默了下——
大概是没想到现在帝国皇家骑士学院的教职员工素质变得那么低下。
“这些天我也在考虑这件事,把你强行送回学校到底有没有意义……听着白爵,如果你实在是不想在学校的话——”
“哦,我没事。”法斯那难得善解人意的语气听得人浑身鸡皮疙瘩冒粗来,白爵抬手显得有些烦躁地把帽子掀下来,停顿了下,他重复强调,“真的没事。”
他就是随口抱怨一下。
“听说那个不让我进的家伙已经被辞退了。”白爵微微眯起眼补充,“至少学校态度还是在的,能有多糟糕?”
法斯不说话了。
白爵松了口气。
从小到大最不愿意惯着自己,和老爸形象最接近慎重更为严格的人就是他的大哥法斯,比如刚才他前一秒还对白爵前途问题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然而现在他却轻易松口答应如果他不想上学,就可以回家……这他妈倒是令人有点不习惯。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期间他们经过了生物研究室。
白爵知道现在民间有一些呼声,是说兰斯洛特家族违规为他保密关于朔月期未至的事情,那些人闹着要把白爵送进生物研究室——白爵并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在哪,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后来他想明白了,只是这些人打着正义的旗号想要做一些事看平日里他们连鞋跟都摸不到的贵族倒霉罢了。
真是扭曲。
生物研究室大门紧紧关闭,里面偶尔传来一些让人觉得不太愉快的声音,夹杂在机器的轰鸣里,白爵窒息了下,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
后来他们在一个还算是体面的休息室里见到了他的父母——
那一刻白爵松了一口气,一路上他做了很多的思想准备要是看见遍体鳞伤的父母他会不会当场拆了帝国军部……
好在,现在的兰斯洛特上将夫妇看上去还不错,他们没有遍体鳞伤。
白爵扑过去给了母亲一个大力的拥抱,并没有注意到那边法斯和父亲拥抱的时候目光停留在他眼皮上的血丝,然后眼神儿变得晦暗了一些——这些青色血丝通常代表心脏受损,外表到时候看不出来,只是白爵不知道,法斯却知道,军部审讯部恐怖的地方绝对不是那些会对人造成皮肉伤害、弄得血肉模糊的东西……
“家里其他人还好吗?”兰斯洛特夫人拉着白爵坐下,她的头发看上去精心梳过,如果不是这会儿唇油也遮挡不住唇上的干裂纹路,白爵几乎要以为她直视在这儿小住几天。
但是光这点发现已经让白爵心疼得不行。
“都挺好的,他们在……”
白爵自动消音,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母亲的那张脸,有些担心再看到一些不妥,最后他不忍心看下去,只是张开双臂拥抱住兰斯洛特夫人。
“……用不着太担心我们,法伊瑟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知道当年军部对他和玛格丽特公主下的暗杀令并不合理,如果这件事公布与众,站不住脚的是帝国军部,而且他们必须冒着联邦皇室问责的风险。”兰斯洛特上将换上一个稍微轻松的语气,试图安抚白爵,“大概就连军部的元帅也没想到法伊瑟回联邦之后还会管我们这一家子——哈,他们大概甚至以为法伊瑟恨兰斯洛特家入骨,巴不得我们坠入深渊。”
兰斯洛特上将说着咳嗽了几声。
法斯站在一旁,目光闪烁递给他一块手帕,手帕上染了挺重的香味,足够遮盖去有些气息……兰斯洛特上将深深地看了法斯一眼,无声地接过去。
正忙着跟妈妈撒娇的白爵并没有发现这一个小小的插曲。
“现在他们有一些措手不及,于是有了今天的这一次会面。”兰斯洛特夫人温柔地摸了下白爵的脑袋,然后问他现在外面一切怎么样:当听到白爵有乖乖回学校上课后,她露出一个有些担忧又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这让白爵不后悔自己回学校的事。
“用不着几天,联邦皇室的正式密文到了,军部就该无可奈何地把我们放了。”兰斯洛特上将大掌一挥,“现任元帅虽然和前任穿一条裤子的,但是他没必要因为前任的一些决策,在自己在任时和联邦撕破脸——史书可不管那么多前因后果,现在这个时候打破和平,引发战争,就是千古罪人。”
白爵觉得他老爸说得有道理。
“但是哪怕是安然无恙出去之后,咱们家的家族名誉肯定也会受到一些损害,”兰斯洛特夫人用温和的嗓音提醒着儿子们,“以后你们必须要更加小心。”
兰斯洛特上将看上去有些不以为然:“一个古老的家族经过繁荣昌盛,必定会不可避免地跌入衰弱期,然后再次迎来辉煌,作为兰斯洛特,我从小就教会他们这个道理。”
“不一定是坏事,”兰斯洛特夫人若有所思道,“当人们意识到兰斯洛特家族的声望下滑,需要帮助时,那些企图从我们这得到什么的家族将会贴上来——这通常意味着家族联姻——我倒是觉得可以趁机解决一下家里孩子们的终身大事,以往他们对我们家族有些太过于忌惮,这使得我们错过不少好孩子。”
“噢,”白爵无奈道,“妈妈!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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