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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好像有什么鼓鼓囊囊的东西被戳破了。
天旋地转。
有时候从顶峰跌落谷地大概只需要一句话,即使那句话也来自于虚幻的世界。
“苍介。”
末光苍介藏在袖口中的手细微抽动了一下,甚至下意识想向前探去,却在抬起的那刻又猛地反应过来什么,将布满丑陋疤痕的手放在轮椅扶手上,像是从那片被海风吹至冰凉的金属表面上吸取到了什么力量。
他看见了很多人。
说是很多,不过就只有六个,那六个勾勒出他这一身最灿烂光阴的人勾肩搭背站在甲板上,倚靠着栏杆,兴高采烈地聊着些什么,眉眼满是笑意。
这幅场面作为队长的男人之前总能看见。
那几个家伙在训练场上打不过自己,就总趁着他去开会时凑在一起想些歪招,美其名曰以智取胜,但是大多数时候聊着聊着就会偏题,等他回来时已经不知道偏到了那里去,六个人在办公室左边窗口的吸烟区闹成一片,一直要他站在身后故意咳嗽时才反应过来话题的中心人物已经回来了。
然后又免不了被他拉去训练场操练一顿。
也许是末光苍介注视的太久了,连幻象都感觉到了强烈的视线,站在中间那人夺过自己被其他人抢走的黑色外套,随手搭在肩膀上,转过头来。
末光苍介的手下意识捏紧了扶手,连骨节处都泛起青白来。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好像上一秒血还染在那人的脸上,下一秒那人又若无其事的站在这里,面对着平静的海面转头看向自己。
染满鲜血的面孔与干净爽利的模样不断切换,连四周的景色都在昏暗的制药厂和平稳行驶的轮船间闪烁,黑与红在视线间来回转换,惹得他头疼。
随着最后一下用力的眨眼,画面彻底停留在甲板,映射着粼粼月光的海面,还有大海之上难得没有任何乌云的夜空。
大海好像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呼啸而过的子弹从耳边渐渐远去,他微眯起眼睛,暗红色的瞳孔在月光下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连周围的其他事物都远去了。
寂静,他仿佛只身一人来到了一个白雪般安静的世界,只有天空中零散的星在相互碰撞着,发出细微声响。
那人转过头看向自己,脸上没有任何伤痕,眉眼中甚至带着些许青涩,是两人刚见面时的模样。
这个幻象很不严谨。
末光苍介点燃了另一根烟,平静地点评道。
这幅青涩的模样,应该是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大家还没混熟,哪会这样凑在一起打闹啊。
很不严谨。
“别过来了。”那个并不严谨的幻象开口道。
叼着烟管的男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推着轮椅向前移动了一点,疼痛在脑内炸开,大概是差点刺穿他太阳穴的那片碎玻璃带来的后遗症,早已愈合的创口处偏偏时不时传来新生一般的疼痛,激的他头皮发麻。
“还没到时候,回去吧。”
什么嘛,形象这么不严谨,这句话说的倒是挺像。
末光苍介努力扯了扯嘴角,想露出笑来,但是显然并没有成功。
他低头时才发现点燃的这根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取下来,夹在指尖,现在已经燃到了尾部,差点给自己本就覆盖着一层烫伤伤疤的手再添新痕。
明明我才是队长,凭什么连什么时候死都要听你的?
虽然这样想着,他还是停下了移动轮椅的动作,将烟头摁灭在烟盒里。
再说了...我也用不了你提醒。
这条命也不算是我的,当然要一直拖到没有什么东西还能燃烧的时候才能去赴死,要不然岂不是亏大了。
你估计都会托梦来揍我,现在的我应该也打不过你了。
末光苍介垂下眼睛,感觉到自己的发丝又重新被海风垂落,杂乱地垂在脸边,挡在眼睛上方,甚至妨碍到了视线。
他会看着那个人渣上法庭,被关进监狱,看见报纸上的报道,看见那件事原本的真相被还原出来,然后去墓园好好看看他们,顺便把这些印着案件始末的纸都烧给他们看看。
爸妈那里也好久没去了,离得也不远,毕竟都是烈士。这次可以带两瓶好酒,免得那几个家伙在他们面前说自己坏话。
之后呢,之后要靠什么撑着。还有什么没有做完的事情吗?
好像没有了。
从精神和**长达几个月的折磨中异化出来的怪物又在此刻慢慢将他裹挟蚕食,熟悉的窒息感,怪物和他同住于一个躯壳中,批驳他的每一个行为动作,复述着松尾和志说过的话。
没价值的、无用的、靠同伴的性命换来的,或者还有更多其他的东西。早已习惯了和这只怪物每晚的抗争,末光苍介不想在此刻再次陷入这种和精神疾病的抗争中。
为什么活着会比曾经做任务还累。
他睁开眼睛,即使已经拼命控制住了身体的抖动,但是睫毛仍然不停颤动着,有些昏沉的暗红色眸子投向远处,那里的人还靠在栏杆上,其他身影却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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