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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可贴买了两种,防水的和云南白药,加上一小瓶碘伏棉球,樊青放在了酒店前台,自己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里。
大堂挺空,没人注意到他,樊青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不知道栾也和他妈妈聊到什么程度了。
应该会从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开始聊起,聊到柏明丞,栾也的病,以及这几年的生活……栾也之前一直隐隐在犹豫要不要和自己的母亲见面,但真正见到对方以后,樊青能感觉到栾也其实是高兴大于抗拒的。
两个人真正缺少的不是感情,只是一个聊一聊的机会。
樊青没有和自己妈妈这么聊天的机会,但是如果有……会说什么呢?
问对方离开时的那一秒吗……应该不会问。
不会的。
樊青想了想,自己可能会问问对方上学的时候是不是真老给爸爸抄作业,,结婚的时候是不是挺紧张的,自己刚出生的时候什么心情……然后在和她讲讲自己这么多年的学习,生活,还有栾也。
告诉她自己过得挺好的,奶奶姑姑都对自己很好。学习也还行,估计遗传到她的智商了。还遇见了一个特别喜欢的人,可以和她和爸爸一样,决定在一块儿共度一生的人。
这些就足够了。
他没有和妈妈交流的机会了——栾也有,他还挺开心的。
但是他又不知道两个人聊得怎么样,担心栾也聊完情绪又出问题什么的……所以栾也虽然说让他先回去,但樊青还是想着等一会儿。
酒店看起来规格很高,服务挺到位,前台给樊青倒了一杯水,樊青拿起来喝了一口,扭头往外看。
晚上十一点,外面的人已经不多了。从酒店玻璃看出去,对面路口银行的台阶上有个老奶奶坐在最底层,面前铺着油纸,摆了一小筐水果,有点远看不出来是什么。
这时候人流明显变少了,偶尔急匆匆走过去两个,没人蹲下来问价。
樊青看了一会儿,想到了自己奶奶。
前几天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奶奶刚从地里回来,说家里水稻已经割完了,再晒两天就要去碾米。新米这段时间卖不上价,准备碾完拉回来,过段时间有外地卡车收米的时候再卖……
樊青还挺喜欢听这些的,隔着电话都觉得闻到了阳光照在稻谷上的干燥的香气。云南这段时间太阳也很大,但和这里不同,是炽烈的热,晒一天能把人晒蜕皮。这里的热有些温吞,总感觉带着潮气。
樊青看了一会儿,出了酒店走到对面的临时小摊面前。
对方卖的是青李子,用红色的塑料小框装着。樊青把一筐都买下来了,老太太高高兴兴收了钱准备收摊,樊青拎着重新回到酒店。
李子卖相不太好,樊青拿起一个擦了擦喂进嘴里,酸酸甜甜的。
栾也估计爱吃。
“……从雪湖村回来,我就去了美国……然后就回来了。”
栾也把手中空掉的杯子放回茶几,发出一声轻响。
他最终还是隐去了自己自杀的事,也没有过多提及柏明川后来对自己类似精神控制的行为。其余的全部对着栾萍和盘托出。
但就剩下这些,说得再简略和轻描淡写,也已经足够栾也讲上挺长一段时间。
栾萍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栾也讲完,对方依然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为什么不和我说?”
“当时生病的时候——更早一点,柏明丞出事的时候。”栾萍盯着栾也,“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因为那次吵架,我说我不管你了——”
栾萍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自己的情绪:“你还恨我是不是?”
“不是。”栾也立即回答。
“我没有恨过你。”
干脆利落说完这句话,栾也安静了一会儿,组织措辞。
“我总觉得……这是我违抗你选择的结果。”
栾萍愣住了。
栾也看着栾萍,对方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在酒店柔和的灯光里,看起来有些疲惫。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已经劝过我了,我没有听,接下来发生的事都是我违抗你选择的结果。”
栾也喉结滚动:“所以这些结果……都应该我自己来……承担。”
栾也没有办法在气走了自己母亲之后,再打电话告诉对方——妈,我生病了,你来照顾我吧,
这对栾萍太过于亏欠。
他有点想自嘲地笑一笑,但因为压抑的情绪,没能成功:“我在觉得自己正确的时候反抗你,和你吵架。在失败的时候再回来找你,让你帮我……处理接下来的事。我已经十九了,不是九岁。”
也可能是因为太小离开父母,他已经习惯了在异国他乡自己解决问题。更因为他没有办法以这样的结果,去面对必须赶来照顾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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