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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睡了三个小时,早晨七点半,何羽白爬起来去查房。在走廊里迎面碰上冷晋带着几个实习生,他忽的想起自己昨夜的小任性,脸上红了一大片。擦身而过,冷晋故作严肃地拍了下他的肩膀,道声“辛苦”,然后贴着他的耳朵迅速说了句“昨儿夜里梦了你一宿”。
何羽白连耳朵根都红透了,直到进了病房大脑还处于空白状态。
“何大夫……”患者家属见他没反应,又喊了一声:“何大夫?”
“啊?啊……你刚问什么?”何羽白猛然回过神,揣在兜里的手狠狠捏了把腰侧,强迫自己把昨天夜里亲得昏天黑地的画面从脑子里挤出去。
这样不行,他暗暗自责,工作时间,绝不能分神。
患者家属只当他还没睡醒,不耐地皱皱眉头:“我爸这手术什么时候能做?住了一礼拜院了,怎么还不给安排?我跟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这都过去一半儿了!”
何羽白翻翻最新的检查结果,解释道:“您父亲的白蛋白只有二十多,没达到手术标准,就这样上手术台,下来之后创口不易愈合,会造成感染等多种术后并发症。”
“你们没办法给提上来?”家属略不满。
“有,输人血白蛋白,需要你们自行购买,拿回来护士给输。”
“去哪买?院门口的药房有么?”
“嗯……通常都是从医药公司买,你等下来办公室,我给你个电话,一天一瓶,你可以叫那边每天送。”
“多少钱一瓶?”
“现在大概是七八百左右。”
“一天七八百!?”家属瞪起牛眼,“医保不管?全自费?”
何羽白被他突然爆发出来的吼声弄得有点紧张,迟疑着“嗯”了一声。
这下可好,家属急了:“合伙骗钱呢吧!?医院不卖药,让我们去外头买,你们好拿回扣是吧?!”
何羽白忙解释:“您误会了,那是血液制品,不易保存,价格又高,药房的储备只能提供给急救使用。”
家属根本不听他解释:“少废话!真当得病进了医院就得伸脖子让你们宰?你开不开?不开我去投诉你!告诉你,我大姑的女婿的姐夫的弟妹是卫计委的,就不信管不了你们!”
何羽白愣了好一会,到底是没捋清这弯弯绕的亲缘关系。可就算是告到部里去,他也开不出来。
安兴带着交接班的护士进来查房,见何羽白被家属为难,他上前替对方解围:“这位先生,有什么问题你跟我说,我是护士长。”
“护士长?顶个屁用?!叫你们院长来!”家属压根不把比自己矮一头的安兴放在眼里。
何羽白一听这话,直替安兴生气。
“呦,看您说的,护士长可顶用了。”安兴倒没生气,当初在门诊的时候,比这混蛋的多的是,“您别觉着护士就低人一等了,医生一天才来几趟?这里里外外还不都是靠护士。配药发药,注射采血,测血糖测血压,插拔导管,刀口造瘘口护理,不全是我们干?甚至还得伺候患者大小便,比照顾亲爹妈还上心。夜里值班医生能睡会,我们可不敢,白天还得随叫随到。家属动不动就‘护士!输液袋空啦’、‘护士,你看这液体怎么不走了’、‘护士,你给换个床单’、‘护士,这雾化怎么弄啊’,一个人掰八个用,容易么我们?”
他一套一套的,说得家属卡了壳,一时还不上嘴。这时躺在床上的患者说话了:“人护士长说的没错,夜里你睡的跟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我憋得喘不上气,摇个床还得按铃叫护士帮忙。白天就知道坐那打手机游戏,让你去找个医生问问情况,你倒好,出去绕一圈抽根烟又回来了。你不就怕花钱么?老子有退休金,轮不上用你的。要不是你妈走的早,老子死医院里也不叫你来!”
旁边的小护士们笑出了声,安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全都安静了。被老子当着一屋子人骂,做儿子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闷头离开病房。
“大爷,您别生气,这地方健康人待不住,他也是心里烦。”安兴上前给老头儿垫了垫枕头。
这老爷子心肝脾肺肾,就没没毛病的。眼下查出肾上长了个肿瘤,个头不大,但这又是心脏起搏器又是手术指标不达标的,术中抗凝止血还都得兼顾,冷晋光做方案就做了溜溜三天。
“何大夫,该买什么药,你把电话给我,我自己买。”老头儿冲何羽白说完,又转头拉住安兴的手,“安护士长,别搭理那小畜生,他妈走的早,打小他奶奶带大的,给宠坏了,说话没轻没重,待会我骂他。”
安兴拍拍他的手,笑道:“我不生气,都是工作,您也别放在心上。您好好休息,我还得交接班。”
“你忙,你忙哈。”老头儿也眉开眼笑。
等安兴带着护士们出病房,何羽白听到患者问:“何大夫,你们安护士长,结婚了么?”
“还没。”
“有对象了么?”
“好像……没吧。”
“他多大了?”
何羽白想了想,不大确定地说:“应该没到三十。”
老头儿琢磨了一番,摸出电话,接通后笑呵呵地说:“他二婶啊,你们家儿媳妇有谱了么?还没啊?那我给你介绍一个呗。今儿我可瞧上一个。”
何羽白抿嘴笑笑——这回肯定不是瞧上他了。
为报答早晨安兴替自己解围,何羽白中午给点了几杯热腾腾的奶茶送到护士站。安兴是不喝这玩意,护士们沾了他的光,拿奶茶的时候一人抱了他一下。
何羽白捧着给自己点的咖啡,不无羡慕地对安兴说:“你人缘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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