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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脚下顿时一软,踉跄地退后几步,意识到真相的他朝着为首之人喊道:“刁将军!有刺客!他们杀了叱云兄弟!”
为首的刁将军驱马而来,入眼便是地上与马上的惨象,他敛了几分张狂,扬声道:“我敬壮士好武艺,只是你若再不现身,就休怪我手下无情,先送你们宋人下地府去了!”
“地府?”这声音近在咫尺仿佛就在他脑后,男人的嗤笑声令他脊背生寒,“你见过地府吗?”
刁将军猛地回头,可身后空无一人,他失措地大喊:“谁!你们几个有没有看到谁在我身后!”
“没有啊将军,我们的火把不够,此处又太过诡异,我们还是抓紧回营吧!”
“想走?”那道声音活像是恶鬼索命,“那就见识了地府再走吧。”
请缨
刁将军只觉浑身一凛,那道男声挟着浓烈的杀气仿佛就在自己脑后,想走已然不及,他凭着肢体的本能,借力腾空跃起,伸手拔出腰间弯刀来朝着身后猛地一砍,却砍了个空。
这并不能让刁格安心下来,反而令他更加胆颤,他立在马背上,不等叫嚣从口中吐出,便觉余光处有寒光一闪。来不及回首,背后袭来的剧痛传入脑中,身体也不可控地重重摔下马来——
“什么人!敢背后偷袭本将军”刁格捂着心口咳嗽,死死盯着那立在自己马背上凝视着自己的劲装男子。嘴上气势不肯输,心中却暗暗震惊,自己身披重甲,若非刀中名器,恐怕都无法在甲胄上划出明显的划痕。但以自己目前背上的伤势,那人不仅用刀砍断了重甲,还在他身上留下不浅的伤痕。
什么人的刀,连他大魏最精良的铁甲都能破
“替那些亡魂,向你讨命的人。”
在魏军手中火把的照耀下,刁格终于看清那立在马背上男人的脸,消瘦冷峻,一如他印象中那般讨厌的汉人面孔。若说有哪点与他想象的不同——唯那双眼。
没有傲视,没有睥睨。
仔细瞧瞧,那眼中神情似乎更像是
悲悯?
刁格骤然暴起,不顾伤势也要从地上爬起来骂道:“无姓小人,你装出那副圣人模样给谁看,自己还不是个杀人如麻的家伙?”
白羽的神色淡淡,无视那些步步逼近的魏军将士们,回应道:“我再怎么杀人如麻,也知两军相斗,不斩无辜百姓。”
刁格的身躯摇摇晃晃,冷笑着:“你们汉人的伪善,可真够令人恶心。勇士们,此人只是大宋长公主身边的一条狗,故弄玄虚,实则不足为惧。杀了他,回去向陛下领功!”
魏军将士们闻言左右顾看一番,有那么一瞬陷入死寂。
“怎么,你们这就怕了?”刁格极其敏锐地捕捉到,回首叫道:“他不过是一介狂妄之辈,以为射几只冷箭,捅几个刀子就能害得我们仓皇回营?别忘了,我们可是一队人马,他仅有一人罢了!”
军令既下,即便是再惧怕白羽的身手,魏军也不得不夹紧马腹,扬起刀来一涌上前。
几乎所有的人,都将目光紧紧锁在白羽身上,他的死活,成了场上局势是否扭转的关键。
在这个鲜少有人在意的黑夜里,必须有一方流干血液。
白羽望着前方挥舞着刀剑朝自己奔来的魏军将士们,眼中生不出半点慌乱,手中长刀的刀锋一转,刀背借着魏人靠近的火把亮光,像一面镜子般映上他们每个人的脸。
还有他们身后,那腾跃而起的黑衣台间。
常理讲,军队巡逻时的队形都有着严格的方位控制,为的就是防止身后有人突袭。可惜,朝白羽扑来的魏人们刚刚死了同伴,本就对白羽畏惧至极,此番又被迫向白羽进攻,便更加无暇顾及身后,而那些一路无声靠近的台间们,即可找到绝佳的刺杀方位,一举飞身,直朝他们喉中命门。
那些魏军将士们甚至还不及低呼,便纷纷血溅当场,等到刁格大感不妙而回首望去时,刚好被一魏人的血溅了满脸。
眼前也被红色遮挡住,刁格深知自己此刻已成了案板上的鱼肉,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污血,脑子转得飞快,朝白羽叫道:“你不就是想救你们宋人百姓吗我把他们还给你,你不仅可以把宋人带走,也可以把你们杀了的魏人带走这样总行了吧!这足够你回去讨个赏了!”
白羽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步子从容不迫,“杀了你,我一样可以带他们回家。”
刁格不可置信道:“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家是魏国数一数二的贵族,我父亲是陛下最得力的重臣!杀了我,我朝陛下不会善罢甘休,你家长公主那左右逢源的性子更不会饶了你!”
白羽道:“我会杀了你,再嫁祸到你们叔孙大将军身上。”
“给他们之间的内斗,再添上一把火。”
刁格疯魔了一般:“我杀了你!白羽,我要杀了你!”
立在黑夜中的台间及时上前来扣住他,受了伤的刁格很轻易就被反剪了双手,就那样被束缚在白羽面前,毫无翻身的可能。
白羽好性儿地伸出手来,将他的头扳向一旁的宋人百姓,使他不得不瞧见——方才死在自己刀下的宋人老妇身边,一个头发蓬乱的孩童伏在那里低低地哭泣,孩童甚至不敢去碰老妇的躯体,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在这讨不回公道的乱世,幼小的孩子失去唯一至亲,也唯能得一句叹息。
刁格低低地笑出声来:“白羽将军,你让我看这些,难道是指望我心中生出愧疚吗?”
“不。”白羽道,“拿那些百姓不当做人的人,谁会指望你什么?我只是想让那些亡魂看清你的脸,等你下了地府,自有人折磨你生生世世。”
“几个贱民能折磨我什么?”
“等着你的人不仅有无辜枉死的百姓,还有我宋军的将士们。”白羽的目光缓缓落到那些因受了魏人鞭子痛得发抖的百姓身上,“未来还会有我。只要有我在,你休想再践踏了人命去。”
话音落,白羽再也不愿听到刁格的任何说辞,手中刀一动,了结了他的命。
鲜血四溅,白羽却不像往常那般理会身上的污渍,他抬起头打算整顿百姓退回城中,却迎面看见熟悉的身影。
“殿下,我以为你先行一步往京城去了。”
女子未答,只松开缰绳,步行至那老妇身旁的孩童身边,蹲下身来,拂去孩童那遮了满脸的额发。
“小妹不怕了,我送你回家去,好不好?”
孩童怔了怔,在秦姝以为可以将这年幼的孩子安抚好时,孩童却倏尔猛地摇头,小小的手指着卧在地上的老人,泪水决堤,“我的阿奶死了,我再也没有家了。”
秦姝望着怀中的孩童良久,近在咫尺的哭号几乎就要将她拉进儿时的深渊里。是了,曾几何时她也是站在这片土地上,眼睁睁看着城内生灵被屠杀,看着阿爹与听白的阿爹头也不回地去了战场,看着最疼爱自己的母亲豁出命来也要将自己和阿白送出城,母亲叫她尽管往前跑,叫她活下去
是那场战乱,让整个项城的孩子都失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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