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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城还在睡,可能两个人抱着睡觉太热,半夜他把红内裤脱了,光着屁股大咧咧晾小核桃。蒋白不停给他盖被子,又摸他腕口的疤,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么没心没肺的一个人能用割腕吓唬别人,自己爸妈到底是怎么逼他,还是说了些什么,才让伏城走这条路?
怕是威逼利诱。又在自己出事之后搜了一遍狮馆,或许连伏城的家都搜过,不留一点痕迹,收拾得干干净净。
爸爸刚去世,又割腕自杀过一次,那时候的伏城是怎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爸妈去拿东西?蒋白不敢想,肯定是毁灭性打击。
伏城睡醒,第一件事是找内裤。“师哥,我裤衩呢……你给我脱的?”
“什么?”蒋白在旁边穿衣服,“你自己脱的好不好?”
“不可能!”伏城捂住小核桃,“老子不可能睡觉脱光,绝对是你……你是不是夜里盘我核桃了?”
蒋白把脸转过去。“没有。”
“肯定盘了。要是我看见你脱光睡觉我也盘。”伏城跳下床,“上次,我小核桃都被你盘……”
“咳!”廖程明敲敲门才进来,“我就知道你跑这屋来了!你……你怎么还把裤子脱了?穿上!”
伏城不情不愿。“我4岁多就和师哥一起睡,又不是第一次……师哥你快点,洗漱完咱们吃饭。”
蒋白看着面色复杂的廖程明,真没法解释。
早饭不是师叔做的,伏城拿着零钱带师哥出门买,豆浆、油条、豆腐脑拎回来一大堆。他算盘打得挺好,吃完饭就回家,这样晚上能和师哥二人世界,切磋盘核桃的技艺。可没料到,师叔老奸巨猾,不让走,非要他们多住一晚。
住就住,伏城也没有多着急,周日有大事,要去接爸爸。
周六晚上,蒋白单独回伏城家拿快递,是买好的衣服和黑伞。陵园转让手续已经办妥,封墓穴的人也通知到位,自己能想到的细节都想到了,只等逝者安息。
周日凌晨,他和伏城早早醒来,不一会儿邱离和青让到了,换上统一的黑色衣裤。当年拜师时4个身高不足1米的小男孩全部长大了,各有锋芒。
“师叔。”时间到了,蒋白站在最前面,“现在动身么?”
“再等等。”廖程明抽完烟,像下了决心。他早就不去狮馆了,现在起身打开柜门,单手拎出那头雪白孝狮,卷起了狮批。
“先去一趟狮馆吧。”廖程明说,“出殡那天,伏弘不舍得走,灵车前的盘子没摔碎。今天我让伏城再出一次孝狮,把狮子烧给他。他在天之灵看见这头狮子,会知道你回来了。”
这话不用师叔说,伏城、邱离和青让也是这样想的。孝狮必须烧掉,这一头专门等蒋白。
住处和伏家班离得不近,可廖程明执意走路过去,半小时路程走了一个多小时。路上,他悲喜交加,两头孝狮凑齐一对儿,伏弘这回真该放心了。
可是蒋白说要学舞狮……廖程明拿不定主意,孩子伤还没好,让他上桩岂不是害了他?
一路上,他们被行人看了又看,休息的空档,还有人过来问手上的玩意儿卖不卖。廖程明摆摆手,习惯了,狮行不比从前,特别是北方。这也不是能叫得出价格的东西,点睛之前狮子是艺术品,点睛之后狮子是活的。
好不容易到了伏家班的院门口,伏城走出汗来,开始掏钥匙。“师叔你进屋先歇歇,不着急。”
“好,好。”廖程明看着洁净的木门,横批出入平安是自己写的,“我休息几分钟咱们就走,别耽误了你爸爸的吉时。一会儿先……”
正说着,右侧来了一阵锣鼓声,声音再熟悉不过,是狮馆的鼓点。
蒋白跟着伏城向右看,两头红色的南狮朝这边走过来,后面跟着锣鼓钹队,还有不少人朝这边走着。那边看见这边的孝狮,直接停了,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但也没有视而不见。
廖程明瘸着走过去,眼里泛酸。多少年了,伏家班都没有出过狮,更没有和别家狮馆正经八百会狮。会狮是狮行最重要的礼仪,放在自己年轻的时候,两边礼仪没做好真会大打出手。不敬狮,就是不敬人。
只是没想到,红狮撞孝狮,竟然来了这么一回。
这时,对面的鼓声又起来了,区别于方才的蓬勃喜悦,只剩下庄重凝重。两头红色的南狮做低伏状,显然是要会狮。
这鼓声低,是换下了牛背皮的鼓,用了牛腹皮。廖程明略感安慰,对面守规矩,只是两边一比较,伏家班凋零惨状实在不忍心看。对面齐活,有鼓队、大头佛、旗队和队员,队员手里拿着单头棍。
可伏家班这边,就剩下4个小子了。
“邱离青让,你们到前面代我行礼。”廖程明抓起狮批,“伏城,上狮头。”
青让抓住廖程明:“我来吧,师叔你的腿不行。行礼是大事,我们是小辈不能做这个。”
“没事。”廖程明整了整衣裳,“咱们班子人少,礼节不能缺,你们……”
“我来吧。”蒋白抢先一步抓住狮批,“这头本来就是我和伏城的,我跟着他。”
伏城咬紧牙关。“师哥……”
“上狮头,你带我。”蒋白弯下腰,时隔几年,终于批回了自己的狮批,捞住了伏城的腰。
伏城憋着一口气,顶上狮头,身后的人是师哥,狮批撑起来,自己尾巴终于回来了。
“师哥你跟着我。”伏城吸吸鼻子,“今天不能哭,要笑,我爸看见了肯定高兴,老子不哭,老子笑着的。咱们……会狮去!”
蒋白低着头弯着腰,肩背拉成直线。“好,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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