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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岁(第1页)

&esp;&esp;未进殿,已闻古琴铮铮,如流水入海,势如破竹。琴声自殿中传到南门外,楚玥捧着手炉转头看她,笑道:“到本宫边上来坐吧,你与阿浔守规矩礼数,本宫可不在乎,好心替你们破了吧。”&esp;&esp;嫡长公主,身份尊贵至此,无人敢指摘。&esp;&esp;雨露还没有答话,有些犹豫,但身份尊贵的楚玥是个说一不二从无人忤逆拒绝的人,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给她。就在刚入殿时唤住了两个宫人,让他们挪个位子到自己旁边。&esp;&esp;幸而此时众人目光都在弹琴的人身上,并未注意到长公主身旁多了个位子。楚玥的位置在楚渊的正对面,都是仅次于楚浔的高度,雨露入座时悄悄向下望了一眼,竟觉得有些胆寒。&esp;&esp;婴孩的哭声忽得从高位传来,她一愣,抬头去看,发现楚浔替楚玥抱着那刚满一岁的小县主,听到孩子哭,他显然也露出几分无措来,不知怎样哄才好。&esp;&esp;楚玥显然是习惯了这孩子的哭闹,竟没有帮忙的意思,撑着脑袋慢悠悠牵着碗里的一片青菜,望着楚浔笑道:“平日她哭都是驸马哄,本宫可不费力哄她,阿浔既然喜欢这小哭包,替姐姐哄哄吧。”&esp;&esp;这孩子显然是离母亲久了才哭,楚浔哪里哄得好,瞋了楚玥一眼:“再不接过去,小心她哭呛着。”&esp;&esp;楚玥望了眼孩子,刚想叫乳娘去抱,转眼却瞥见正好奇看着的雨露,便出声唤她:“不如沉才人上去替本宫抱回来哄一会儿?楚浔长的凶神恶煞的,肯定吓着颂儿了。”&esp;&esp;“我…?”雨露眨了眨眼睛,有些无措:“嫔妾也……哄孩子,莫把县主怠慢了……”&esp;&esp;“去吧——”楚玥一笑,看着高位的楚玥下颌微抬,“去救救阿浔吧,自小就不会哄人,还住南三所的时候,六妹谁都不怕就怕他,一瞧他就哭,一瞧阿渊就笑。”&esp;&esp;说着,她抬眼看向对面的楚渊,似笑非笑地问道:“年年瞧你,年年身侧无人,打算何时寻个王妃回来?怎么,阿浔不给你赐婚?”&esp;&esp;雨露看了眼高台上的楚浔,手指攥着袖口,迟疑几息,还是起身上前去接小县主。楚浔本还在她凑近抱走孩子时想调侃她一句,却在此时听见了楚玥这句话。&esp;&esp;“皇姐可别冤枉朕,”楚浔靠在皇位上,垂似笑非笑地用凤目扫向楚渊,用带着寒意的笑对他道:“万国朝会,南荣有位貌美动人的小公主临走前还来求嫁,朕想赐婚,小五可连收个侧妃都不愿。”&esp;&esp;楚渊手里捏着酒杯转了转,唇角微扬,直直对上他的眼:“皇兄还没立后,臣弟哪有娶妃的心思?”&esp;&esp;两人目光相撞,都无退避之意。&esp;&esp;楚玥看着有趣,也不出言打破,悠悠看了眼正低眉顺眼抱着孩子的雨露。&esp;&esp;孩子到了她怀里刚刚哭过一会儿,雨露正手忙脚乱凝神哄着,好容易给擦干了眼泪,没听到这三人在说些什么。看孩子不哭了,她才略一抬眼,发现了眼前兄弟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正疑惑着。怀里的小县主似乎是瞧她发髻上的流苏好看,挣扎着抬起手一把抓了上去,吱吱呀呀不知道说些什么。&esp;&esp;雨露吃痛,忙将自己将那支灵动的蝴蝶簪子从发髻上抽出来给她玩。&esp;&esp;刹那间,楚浔和楚渊都望了过来。&esp;&esp;“皇姐,还是将颂儿给奶娘抱到暖阁吧。”楚渊移开视线,望向了楚玥,“教坊司排的盘鼓舞鼓声震耳,别吓着了颂儿。”&esp;&esp;楚玥往殿下瞥了一眼,笑着抬眼示意乳母去抱孩子:“好好好,可不劳烦这位沉才人抱颂儿了,她就喜欢这种这些带珍珠的亮东西,别把你抓伤了。”&esp;&esp;那流苏簪子在小叶颂手中被把玩得叮当作响,雨露怕她皮肤太嫩会被上面的坠饰划伤,在乳母来时试着将簪子抽回来,谁知小县主鼻子一皱,又哭了出来。&esp;&esp;雨露吓了一跳,无措地将簪子又放回了她手中。&esp;&esp;“呦,小哭包有眼光得很,这簪子真漂亮,哪里得的,改日本宫再差人打一对儿回来送你吧。”楚玥垂眸瞧出那支簪子手艺精巧,是尚服局司宝珍的手艺,明知故问。&esp;&esp;倒也没什么舍不得的,想来也不过是楚浔随口说了一句,由司宝珍的女官挑来的。雨露看着小县主带着那支簪子被抱走,轻轻抿唇,望了眼楚浔,收回眼神低头笑道:“原是陛下赏得,县主喜欢,是个好去处。”&esp;&esp;“到了她手里,不缺珠少坠都难。”楚玥看着孩子被抱去暖阁,对乳娘叮嘱:“哄睡了,若是醒来再哭,抱去寻驸马,不必来寻本宫了。”&esp;&esp;台下鼓声起,舞女舞姿妖娆,跟着筝曲在三并鼓上跳出鼓点。乳娘抱着孩子刚走了几几步,孩子被那鼓声吓得又哭了出来,楚玥扶了扶额,没再回头看一眼。&esp;&esp;孩子是亲身的没错,但她自小矜贵都是由旁人哄着的,现下当了母亲竟要反过来哄孩子。小叶颂是个小哭包,像她小时候一样,楚玥做不好这事,对这孩子的唯一期望就是健健康康就好,愿意哭就哭吧,反正她是哄不了。&esp;&esp;鼓声和着丝竹管乐之音,此时说话恐怕都听不见,几人这才没再多说,用了转宴上来的几道菜。&esp;&esp;雨露这会儿倒是真的坐累了,想出去也寻不到理由,索性倒了些酒酿小酌,看着殿中的歌舞一轮又一轮过去,一问竟还有两个时辰。&esp;&esp;除夕宫宴宴请的都是宗室子弟,和几位沾亲带故的世家朝臣,既是家宴,底下的氛围倒是很融洽,推杯换盏品茶叙话。她若坐在台下,还能与几个御妻聊上几句,这会儿坐在台上,却只能听身边这几个天家的兄弟姊妹说话。&esp;&esp;楚玥性子爽朗,和最小的六公主楚珺聊了几句驸马与孩子,道开春让她去江南陪自己。几位皇子聊来聊去,不是朝政就是三月春猎之事,楚浔话少,只是听着,时不时应下两声,偶然还能和楚渊说上几句,只不过这两人说话听起来总是含沙射影。&esp;&esp;勉强过得去天家手足的面子,要是没约在春猎比试一番就更好了。&esp;&esp;到守岁之尾声,雨露撑着脑袋发困,又腰酸腿疼,也开始没坐相了。&esp;&esp;不经意间与对面的楚渊对上视线,见这人似在忍笑,恍然想到去岁的除夕夜。&esp;&esp;他同样入宫守岁,而她在京已没有能同聚的亲人和朋友,在王府和画春与侍书一同守岁等他回来,三个人在案前喝过酒睡成一团。楚渊回来时已是丑时,将醉醺醺的她从软垫上抱起来,笑话她喝成只醉猫没守住岁,若是被“祟”摸了额头,生起病来变了傻瓜,就不送进宫去挨人欺负了。&esp;&esp;她避开他视线,只垂眸浅笑一下。&esp;&esp;宫宴至尾声,守过岁,各个宗室与朝臣上前拜岁,雨露再坐在长公主旁边便不合礼数,终于得了机会离开。&esp;&esp;披上斗篷风帽时,遥遥又望了眼高台上的楚浔。&esp;&esp;那人扶额撑在案上听着话,神情冷淡,显然是敷衍得烦了,却还得捏着手中酒盏一家一家的赏赐和回话,一双凤目抬都懒得抬。&esp;&esp;等着与他拜岁的人太多。&esp;&esp;她不想等,出殿出的干净利落,却在迈出门槛时被不知何时追来的陈公公拦住了去路。&esp;&esp;他说吉祥话给她拜了句岁,身后跟着个端锦盒的宫人上前来,递给来迎她的侍书,笑道:“小主虽没去拜岁,陛下却连年礼都给您备了,见您走了,让奴才给您送来。”&esp;&esp;她杏眸微颤,有些哑然。&esp;&esp;锦盒打开。&esp;&esp;挑心、分心、满冠、顶簪、掩髻、花钿、围簪、簪子、耳坠。&esp;&esp;还有一枚和田玉的灵狐佩。&esp;&esp;他说这是陛下闲来无事,亲手雕的。&esp;&esp;但“闲来无事”自只是说给她听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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