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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归菀有些尴尬,自己也未留心过,难不成他一直戴着?也不嫌寒碜。转念又想,他寒碜不寒碜与我何干,这么一想,顿时释然,坐到床畔,抿了抿发,挽起袖口,几根纤指翻来覆去,又一件件把衣裳叠好,忙活半晌,觉得眼前有个阴影一挡,下颌便被抬了起来。
灼热的吻毫无预兆地就啄在了颊畔,晏清源笑吟吟地逗她:
“原来你很适合给人家当小媳妇呀。”
归菀含羞把包裹一推,低声嘟囔句“我才不是”就要起身,晏清源摁着她双肩,看那蝶翼般的长睫因害羞又垂下去了,颤个不住,更觉怜爱,双臂把人一箍,气息不稳:
“你是呢,你可不就是我的小媳妇,晏家的小媳妇。”
两句调笑话说完,归菀心中一痛,不禁抬脸看向他,有些讥讽,也有些悲哀:“世子知道我不是。”
晏清源笑意慢慢淡下来,不再说什么,两人一时皆无言,气氛凝滞了般,归菀慢慢把袖管放下,从他手底站起,说道:
“我去梅坞给世子拿那件衣裳。”
出了门,没走几步远,假山那蓦地闪出个人影,一打眼,见是晏清河朝艺圃这赶来,归菀一惊,下意识就去找那罗延身影,他天天阴魂不散的,这会子,倒鬼影都不见,眼见要碰上,上元节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归菀对他心下几多猜疑,几多复杂,只得硬着头皮,垂首默默过去。
那罗延是在半道上碰到晏清河的,他正往东柏堂来,因值房的事又绊住了那罗延,遂一个人前来,此刻,见这个袅袅纤细的身影近了,晏清河的目光早追随了一路,在归菀刚现身的刹那,就鬼使神差有预感般,张望入了眼。
即便是含羞低首,也是这世上任何女人都比不上的幽姿,他很久没再见到她了,不过,仔细算来,他见过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如今,近在咫尺,又有点不真实了。
晏清河嘴唇动了动,在同她擦肩而过,嗅到那股清新芬芳时,心头一醉,很平静地喊住了归菀:
“陆姑娘。”
归菀身上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心下一恼,他为何要喊住自己呀?又不能不应,抬眸迅速瞥了一眼,连晏清河什么神情也没看清,只觉一片灰蒙蒙的白。
“二公子。”她还是不愿失礼,淡淡福了一福。
奇怪的是,无须抬首,也能察觉出有两道难言目光在自己身上滚个不住似的,归菀忍着不适,抬脚要走,晏清河才问说:
“你要跟我阿兄回晋阳吗?”
归菀点点头,细声应了个“是”,目光垂地,还是不肯和他对视。
她一缕青丝搭在胸前,晏清河很想伸手也去摸一把,看看是不是如所想那样凉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样冰肌玉骨的女孩子,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山水养出来的,晏清河脑中闪过“会稽”两字,便对归菀微微欠了个身:
“路途辛苦,还劳烦陆姑娘多照料着我阿兄。”
原是为这个,归菀有些不好意思,抬起脸,羞赧一笑:“我会的。”晏清河没想到她肯抬头看他,也无悲喜,只是冷静地点头会意,等归菀错身一走,方又冲她背影说道:
“陆姑娘自己也多保重。”
说罢见那个身子一顿,脸只是稍稍偏过一点,柔声应下,疾步远去了。
他对着那背影怔了片刻,直到在拐角处一折就不见了,终于把袍子一撩,抬脚进了艺圃。
见他赶来,晏清源把手中笔一丢,直言道:“想必那罗延都和你说了,我即日启程,有几句话我得当面交待你。”
晏清河洗耳恭听的模样,在底下立着,晏清源也不刻意招呼他,继续道:
“玉璧到底死了多少人,其实我到现在也没得个准信,大相国到底什么情况,也是如此,不用我说,这一回,事态严重,邺城你得给晏家稳住了,百里子如等一众元老,我都约谈过了,左膀右臂一个不缺都给你,你心里得有数,这个时候,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我也就不多废话了。”
他语气半是温和,半是犀利,不容人质疑的态度还是像往日那样如出一辙,对上晏清河那双略显不安的眼,也不管他是真怕假怕,面色微厉:
“邺城要是出了乱子,你知道意味什么,以死谢罪怕都不够。”
五六载前因山阳战败而悬在头顶的那把利剑,似乎又明晃晃地指向了晏氏,有时,天命就是这么难测,富贵冷灰,从来不是玩笑话。晏清河不吭声听完,在同他一番眼神交汇后,心如明镜,忽退后两步,对晏清源执礼到底:
“弟不敢辜负大相国,也不敢辜负大将军。”
晏清源神色缓了一缓,起身走到壁前,把宝剑解下,掷到晏清河怀中:“新打出来的,送你,看看罢。”
宝剑出鞘,锋芒毕露,晏清河得了晏清源示意,挥剑对着案头砍去,半个案头瞬间不翼而飞,当啷一声,不知撞哪儿去了,晏清源微微一笑,一垂眸,想起什么似的,把领口粘住的一根细软青丝,对着剑刃一吹,便断作两半,轻飘飘坠到地上去了。
“遇事该拔刀拔刀,该亮剑亮剑,”晏清源轻描淡写挥了挥手,“你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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