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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无人处,赵戎把人放下,冷冷道:“祁雁那逆贼已经死了,你打听这些做什么?莫不是他的同党?”
“逆贼?死了?两位就别试探我了,我真的没有恶意,”景行身体本来就虚,被他们拿刀这么一吓,只感觉三魂去了七魄,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只是想打听一下他们的近况,不说就不说呗。”
姜茂还刀入鞘,抱着刀站在一边,赵戎却还不放心:“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听他们的近况?”
“之前我和那位将军,还有将军夫人,也就是苗疆大巫有过一面之缘,除夕夜时,他们在我的道观借宿,我们也算是……相谈甚欢,我还给过大巫一样东西,收了他一锭银子,不信你们可以去问他。”
景行喘了口气,这疫病实在厉害,让他说两句话都费劲:“我观两位气宇不凡,举手投足像军中人,想必和那位将军有些渊源,所以才问的,两位要是不想说,那就算了,当小道没问过。”
姜茂赶紧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
“你不是道士吗?听说你们道士都会算卦,你卜一卦不就好了?”赵戎又说。
“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为人卜卦,最好人在眼前,察其言观其貌,再不济也要一件随身物品才行,空手而卜,我师父能做到,我嘛……学艺不精,还欠些火候。”
“说到底,你也就是半瓶子水而已,”赵戎唰地一下收了刀,用刀鞘在他肩头敲了敲,“就你这半瓶子水还什么修行济世,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别真把小命交代在这。”
“唉,”景行深深叹气,“可若是不出山,良心又怎么过得去呢,师父在时我总是耽于玩乐,想着今天不学,反正还有明天,明天不学,还有后天……就这么一天天荒废下去,等师父走了,才追悔莫及。”
“剑南大疫,生灵涂炭,我若久居山中,避世不出,自然能躲过一切,可若不敢历劫度人,又谈何修道,丢祖师爷的脸,更对不起师父。”
“我下山时,带了师父给我的救命药,本以为能够自保……”景行说着往自己身上摸了摸,随后大惊,“我的药呢?”
“你说这个?”赵戎把那个空瓶丢还给他,“我们救你时你就在说自己身上有药,结果一看是空的,可不是我给你弄没的。”
景行接住小瓶,惊魂甫定:“还好还好,这可是师父留给我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可不能弄丢了。”
赵戎一咧嘴:“空瓶子也要?你这一瓶药都吃完了也不见你病好,你师父给的这药,我看也不怎么样吧。”
“什么?”景行愣了一下,“这药我一颗没吃啊。”
“那药呢?”
“自然是分给别人了。”
“自己都快死了,还分给别人?”
景行苦笑了一下,小心把空药瓶揣起收好:“也没法不给,这一路上碰到了太多病人,一颗药就能救一条性命,我怎么好私藏。”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起初遇到个怀有身孕的妇人,病入膏肓,眼看要一尸两命,我就把药分了她一颗。”
赵戎点头:“那确实该给。”
“后又遇到个才出满月的婴孩,孩提呱呱坠地,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个世界,就要辞别双亲,双亲终日以泪洗面,我于心不忍,又把药分了他一颗。”
“……确实也该给。”
“再遇到个病重的少女,豆蔻年华,便行将凋落,我心有不忍,分了她一颗。”
“还有那身强力壮的青年,三十而立,家中有老弱妇孺,全家人都靠他养家糊口,却遭此飞来横祸,一人死而全家散,我目不忍视,将药分与他一颗。”
“后遇一满头白发的老者,耄耋之年,辛劳一生,本该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却要被一场疫病夺取性命,我怎能坐视不理,便分他一颗。”
“恰逢乞丐沿街行乞,那人双腿断尽,已是残疾之身,又身染重病,所过之处人皆绕行,真是厄运专找苦命人,我看不下去,又将药分给他一颗。”
赵戎和姜茂齐齐沉默下来,片刻,姜茂开口道:“照你这分法,有多少药都不够你分的。”
“可不是吗,”景行摇头苦笑,“我一路走,一路分这救命药,药总共只有十粒,等到我再想吃,才发现早就分完了。”
“谁都想救,谁都不愿放弃,到最后就只能牺牲自己了,可一人之力太过微薄,算来算去也不过救下十人,还好有大巫出山,不然剑南这一劫,怕是难过啊。”
姜茂没有反驳他,只道:“若那龙椅上的皇帝也能有你这般觉悟,哪怕只有十之一二,天下也不至于此。”
“所以我才向你们打听那位将军怎么样了,”景行道,“你们若真是他的人,务必好好追随他,还有,保护好那位小医仙。”
他只能把话说到这了,泄露天机,他自己也会惹祸上身,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寿命够折的。
赵戎和姜茂对视一眼,虽然谁都没把话说清楚,却又谁都明白了。
“你说有他的随身物品也可为他卜卦?”赵戎将信将疑,解下腰间的匕首,“这是他赠与我的,你看可行?”
“这……”景行不是很有把握,“已是赠人之物……我只能说我可以试试。”
赵戎冲他一挑下巴,示意他快算。
景行呼出一口气,坐在了后院的小桌旁边,将匕首摆在桌上,掏出三枚被盘得油光水滑的铜钱来。
铜钱抛出又落下,反复几次,景行的脸色一点点变了。
赵戎问:“怎样?”
景行心脏砰砰直跳,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卦象——
大凶。
乌云蔽月,腾龙坠渊。
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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