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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澍跟着姜裴回家的那天,是难得的晴日。
下了多日的雪在头天晚上悄悄停了,日头钻出来,光落在雪面上,像锦鲤灿然的尾。
路面湿滑,汽车小心翼翼地行驶了许久,才到城郊,视野里远远地显现出老宅黛蓝的瓦顶。
沈澍上一次来,还是十多年前。
那时他坐在汽车上,穿着不合身的礼服,身旁沈自清在对着沈洄训话,他把脸贴在玻璃上,鼻子压得扁平,很安静地盯着那层黛蓝的屋顶尖。
这样的建筑形制很少见。
他只在并不久远的记忆里见过。
那座被雨笼罩的小城里,穿着蜡染长裙的女人走去河边,背上竹制的竹篓晃晃悠悠,里头坐着的小孩子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蹒跚着,扒住竹篓边缘往外看。屋顶被雨丝洗刷得发亮,茵茵的一片黛蓝。
大约是这一层缘故,他头一回瞧见老宅,就莫名地生出几分亲切。
不过此刻,再多的亲切也无济于事了。
宅子里的姜垣大约正在磨刀霍霍呢。
两人进门时,最先迎上来的是方雯。
她看着台阶下并肩而立的两人,沉默了一瞬,很轻地叹出一口气,“进来吧。”
关于沈澍的事情,姜裴和姜垣口风都紧,并未和她讲过太多。
可方雯到底是做母亲的,待姜裴本就比旁人细心许多。先前姜裴在医院里的表现,被紧急取消的婚约,还有自家丈夫匆匆忙忙做出的决定。一件件异常的事情堆起来,她心里渐渐地也有了数。
可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她清楚姜裴的性子,素日里看着听话,心里却有注意,他若是想做的事,没人拦得住,不想做的,也没人能逼得了他。
说到底,还是要姜裴自己愿意。
“你爸在楼上书房呢,”她招呼着两人坐下,叫阿姨上了点心和茶来,“临时的公务,要不了多久。”
“再等一会儿就行。”
话是对着姜裴,里头的意思却是解释给沈澍听的。
沈澍端坐着,脊背挺得很直,唇紧紧抿着,像是绷紧的弓弦。
“阿姨好。”他开口,硬邦邦地和方雯打招呼。
“嗯,”方雯怔了一下,“小沈……是吗?”
“你……算了,”她看了沈澍一眼,又叹了口气,将点心盘子朝两人推了推,“你们先吃。”
“我去厨房看看。”
“中午没什么事,就留下来吃饭。”
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了姜裴和沈澍两个。
姜裴从碟子里捏了块点心,咬了一口,朝着沈澍扬了扬下巴,“不尝尝?”
四下无人,沈澍挺直的腰背稍稍松懈下来,他跟着捏了一块,小声对着姜裴道,“哥哥忘记了,我从前吃过。”
他小时候第一次来姜宅那次,姜裴端了半盘子甜点心,一股脑地都喂进了他肚子里。
姜裴显然也想了起来,咬完了自己手中那块板栗糕,评价道,“你那时候,要比现在乖许多。”
怯怯地,话都没有讲两句,吃东西时候像只饿了三天的松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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