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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言怔怔的抬头看着尹舟,红着眼睛憋出一句你懂个屁,尹舟冷笑说哥喜欢的妹子被小流氓甩了,哥立刻把手里项目全扔了陪她散心,这是心疼。你呢,萧郁想起一辈子等的人娶媳妇生娃,活到八十都没给他烧一回纸钱,你知道这有多伤么,你倒好,总算逮着报复机会了上去就给人心里戳一刀不要人家了,你和那段泽一模一样,活着不珍惜,等着你挂了也弄这么个坟缅怀,鬼都不同情你!
林言张大嘴巴,想反驳却发现词穷,从小到大第一次跟尹舟吵架吵输,愣了半天,扑哧一声笑了:“以前没觉得你口才这么好啊……”
尹舟打断他:“少转移话题,我这是对你进行严肃的思想教育,组织整风运动,剔除封建糟粕,你看,你就想要个等着你,无条件守着你的“假人”,他叫张郁王郁有什么区别,其可耻程度令人发指!简直是婊子养的!你真喜欢他就听听他的过去,不是把他作为一个爱你的人,而是真正的萧郁,你自尊,你尊重过他么?”
“你喜欢那哥们什么呀?”尹舟蹲在地上,学青蛙蹦跶了两下,换了个角度。
“……他原来对我特好。”林言被彻底教训懵了,傻呵呵的回答。
“呸。”尹舟甩了林言一脑瓜子,“朽木不可雕,走了,你自己想。”
一直到很多年后林言都不知道尹舟和萧郁串通起来忽悠他,但当时他确实觉得尹舟那段唾沫星子横飞的长篇大论明智到可以载入史册,仔细思量,若那鬼真不要自己,在柳木镇就可以一走了之,但他仍然一路跟着,在前世今生的哀伤里奔命,一边是逝去的恋人,一边是再不肯原谅他的转世……他们本该是一个人呐,林言愣愣的想,一个痴情入骨的人做错了什么,自己把他打进地狱不得超生?
所谓的不离不弃,原来一直都是要求别人的,一点嫌隙,他还未离开,自己已然弃了,人的操守不一定比得上鬼,人总要百转千回才明白爱情,鬼只有一个信条,两不放过,太爱一个人,不计较尊严,只有谁欠了谁。
鬼的世界比人简单,鬼比人懂爱。
见尹舟要走,林言一把扯住他:“你说,现在……现在还来得及么?”
尹舟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迷茫,眼睛里却透出一丝狡黠:“不是还没拜堂嘛。”
棺室昏昏沉沉,摇曳的红烛滴下烛泪,一只只幽怨的眼,萧郁着一身大红喜服,坐在桌前摆弄一支湖笔。林言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跟萧郁目光交错的一瞬间,对着那双清明的眼睛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大了嘴巴,半天憋出一句:“……你不能娶他!”
萧郁没想到林言会说这个,明显愣了一下:“怎么了?”
林言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青蛙,胸膛一起一伏,鼓着腮帮子的样子一定异常好笑,然而萧郁认真的盯着他,林言想收回刚才的话也不行了,涨红了脸,连日憋闷和委屈一股脑冲出来,竹筒倒豆子似的冲萧郁吼道:“老子就是看上你了,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要你,都等着你,一年不来等一年,十年不来等十年,一辈子不来了,我一个人老死在家里被猫吃掉,你想娶他,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他以为萧郁会不屑,轻视,责怪他出尔反尔,然而那鬼出奇的镇定,静静的把湖笔放下,反问道:“你不要我转生了?”
林言上前一步攥住萧郁的前襟:“世上有那么多座山,那么多庙跟和尚道士,我不信没一个有办法,非逼我把自家男人拱手送人,就算真的没法子,我宁愿你当鬼也不准你跟别人逍遥快活,等我老了病了,快死了,我也不让你自己在这世上飘着,找个和尚让咱们一起魂飞魄散!”
萧郁笑了笑,说好。
这回轮到林言愣神了:“好?没别的了?”
“没了,我觉得挺好。”萧郁道,“咱们走,逸涵睡了,不要打扰他,还有他们,也等得不耐烦了。”
萧郁把喜服脱下来工工整整的叠好,放进段泽的棺椁,林言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四下一看,一对花烛还没点燃,怎么就被收起来了呢,供果呢,火盆呢?再一转头,只见尹舟他们早已经整装待发,见林言看自己,尹舟一扬唇角,冲他竖起中指。
“我总觉得逸涵想告诉我什么……”萧郁拉着林言往外走,回头看了一眼那间古怪的棺室,小石室的门已经关上,外间的书房也将永远尘封,萧郁抿着下唇,摇了摇头,“算了,先出去,这里总归不安全。”
书房的门在背后吱呀一声关闭,一行人站在甬道中,挂面的味儿还没散,林言咽了口口水,想起尹舟刚才的饥饿战术不由一阵愤恨,从包里抽出根腊肉肠一口口的啃。
甬道依然漆黑而狭长,因为已经走过一次,所有人心里都有底,一刻也不想在黑暗中耽搁,将所有灯打开快速行军,这是他们自踏上征途以来第一次走回头路,然而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萧郁找到了自己的心愿却在最后时刻放弃了,他们两个依然一人一鬼,前途渺茫。
只希望未来的朝夕相处,萧郁再不提起那个在黑暗中孤独百年的前生,林言握着萧郁的手,想到刚才那间记载了无数回忆的棺室,没来由的有点心虚。
好像偷了别人的挚爱,在他的坟前把所有美好的念想拆穿,带走他执念一生的情郎,若段泽跟自己有一样的心性,此刻恐怕要恨的牙根都咬出血。
“总算折腾完了。”尹舟伸了个懒腰,“出来半个月,腰酸背痛,真想好好回家洗个澡,出去练摊儿吃烧烤,这季节喝冰啤酒倍儿爽快。”
阿颜往勾了勾嘴角,盯着远处的虚空,尹舟乐了:“道士喝酒不,回去咱们聚聚,庆祝劫后余生!”
阿澈蹦蹦跳跳,连连嚷着要吃羊肉牛肉鸡肉猪肉各种肉,队伍笑笑闹闹,一时充满了欢乐气氛,然而在走了二十分钟后,林言从尹舟讲的一个笑话中回过神来,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停下步子,认真的朝四周打量。
“怎么不走了?”尹舟奇道。
林言提起矿灯往后照了照,又朝前眺望,犹豫道:“咱们来的时候,这段甬道有这么长么?”
闻言阿颜也停下步子,回忆了一会,跟着摇了摇头:“是、是太久了点……我记得来时从人头阵到棺室总共不到十分钟,当时咱们还、还走的特别慢……”
尹舟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心虚道:“是不是记错了?”
一时没有人答话,握着手电和矿灯迅速行走,然而最诡异的事情在他们继续行走了半小时后突然出现,眼前的甬道到头了,没有人头怨阵,没有出口,甬道的尽头是一扇虚掩的简陋木门,由木片拼成,朽烂的摇摇晃晃,门后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冷汗浸透了衣裳,林言的声音微微发抖,一指前面的木门:“这……这不是段泽的棺室吗?”
“咱们怎么回来了?”
当木门打开,一行人看见书房中与刚才一模一样的摆设,新留下的烛泪,棺椁,地上的点火烹饪的痕迹和小石室的一地烟头之后,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鬼打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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