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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清第几次下落,被腰间的绳子拉回,再重新下落。
“林余,不要再许下辈子的愿望了,这辈子的遗憾,要在这辈子就填满!”
耳边是周令畅快的呼喊,和着风声,年轻、骄傲、有力量,充满朝气。
林余在持续的失重中变得麻木,慢慢睁开眼,先看见周令领口被自己哭湿的水痕。
他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念头,也许,和周令比起来,自己也像这水痕一样,不堪地附着在本不属于自己的位置。
在不断上升又下降的过程中,他和周令的位置变得不可控,事实上,只有最初下落的几秒,林余趴在周令怀中下落,余下的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是以头朝下的姿势在翻滚。
身下是一望无际的林海,树梢覆着薄薄一层积雪,没有眼镜,林余只能看清一片雾蒙蒙的白。
某次下落时,他忽然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不是他在向下,而是头顶的森林向他砸过来。
他觉得这种将被吞噬的感觉很熟悉。
虚晃的树影,铺着雪的地面,模糊不清的视野,被抛弃在原地的人……
他想起来了,那个被他忘记的夜晚,那个让他无法再轻易摘下眼镜的夜晚。
突然之间,风变得很大,将他们连同弹力绳一起吹得剧烈抖动。
周令在他耳边大声说着什么,林余好像听得很清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后来,他又想起很多别的、美好的事,记忆像幻灯片一样在眼前闪现、切换。
如果人死之前真的能看见走马灯,或许就是这样吧。
升降的幅度越来越小,直到缓慢地停下,被弹力绳悬吊在半空。
风还是很大,被缓慢拉上跳台的过程中,绳子还在不断抖动。
林余想,真奇怪,这么大的风,怎么一点也不冷。
回到跳台上,安全锁扣被解开后,林余仿佛还在失重,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
风越刮越大,甚至脚下的跳台也跟着颤抖。
如果不是周令半扶半抱地搀着他,他几乎站不起来。
周令忽然开始大声叫他的名字。
林余张口想要回应,但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脸色一滞,用尽全力从周令怀里挣脱,跪在地上呕吐。
他吃得不多,没吐出多少东西,只是不断干呕。
周令尝试扶他起来,林余担心弄脏他的衣服,咬着牙挥开他的手,想要站起来,眼前却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与此同时,他想明白一件事——原来,并不是风大,而是他的身体一直在抽搐。
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透过跳台围栏的缝隙,看见脚下白茫茫的林海中央,有一小片湖,盛着太阳的倒影,像宝石一样在发光。
……
林余感觉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但周令告诉他,他整整昏迷了两天。
醒来的时候,周令趴在床边,头枕着手臂,睡着了。
林余微微挪动扎针的手,周令立刻睁眼撑起身,愣了一下,才站起来,皱着眉,笑得很勉强:“你终于醒了。”
林余喉咙干涩,意识也还不清醒,没有力气回应,只能看着周令,缓慢地眨眼。
周令按了呼叫铃,没再说话,动作有些僵硬地站在床边,与林余对视几秒后,局促地撇开了视线。
自从他们认识以来,这还是周令第一次回避林余的视线。
医生很快赶来,给林余做了检查。
“没什么大碍了,再观察一天,明天上午没有其他异常,就可以办理出院,近期不要剧烈运动。感觉不想吐的话,可以先吃点清淡的食物。”
正好点滴也结束了,医生顺便帮林余拔了针。
周令为了给医生让出位置,站到了窗边的角落,医生离开后,他还看着窗外发呆,直到林余哑着嗓子喊了他两声。
“嗯?”他立刻上前一步,俯身贴近林余,问:“怎么了?需要什么?还是哪里难受?”
林余不大自在地说:“能扶我起来一下吗?我……想去下洗手间。”
“慢点,”周令替他掀开被子,起初伸手扶他的肩膀,随即又改变主意道:“我抱你过去。”
“不用不用,”林余屈腿躲了一下,“你扶我站起来就好,我自己能走。”
周令没再坚持,默默收手,依言将林余扶起来,只是固执地将他一路扶到洗手间,站在马桶前,才在林余尴尬的逐客令里关门出去。
林余洗手出门,周令还站在门口,又一言不发,不顾林余的推拒,坚持扶着他回到床边,要替他掀被子理枕头。
林余轻轻拍了拍周令的手,示意他先停下:“我坐会儿吧,躺得腰都酸了。”
“哦,好。那你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水。”
林余来不及阻拦,周令就匆匆去拿水杯,倒了温水,小心翼翼地放到林余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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