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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里还有一万四千头羊……去年冬的皮子十万四千张……”
春兰念念有词,算盘打得噼啪响。方誉在一旁抄抄写写。
“这么多了?!”云起难以置信。
拓跋锋兴奋地说:“有这么多了?!”
“你在高兴个啥!”云起拍了拓跋锋后脑勺一巴掌:“硝了十万多张皮,这都入秋了,卖也卖不掉,冬天吃皮过冬吗?”
春兰托着腮帮子:“还不是你那皇帝姐夫造孽,征的什么鬼税,现长城内外皮子价翻了六成,中原买也买不起。”
永乐帝平定北元后的第四年,鞑靼人撤出关外,彻底消失在大漠,小股商贸骑兵仍在居庸关外活动。
朱棣为打击北元人实力,采纳了大臣们的建议,向长城内外的来往商队的兽皮、羊毛等经济产物征收重税。
这可苦了国舅爷,皮裘原材料一涨税,商人们能买的便少了,同时更把盐的价格抬高,以换取收支平衡。
云起:“来年一年的盐还没着落呢,关内市集盐巴越来越贵;皮还卖不掉。狗皇帝,快想法子,嘴里淡出个鸟来了。”
拓跋锋想了想,道:“写封信,托扬州去,让二舅想想办法?”
云起没好气道:“还是算了吧,二哥刚回扬州,做了不到半年县令,没准一转身就把老子们卖了。”
云起忽地心中一动,道:“咱们自己押着皮子,赶着羊群,进关卖去吧。”
拓跋锋迟疑地打量云起,云起又道:“卖了的钱买盐,反正入秋了雨水少,运回关外自个吃。”
方誉兴奋挥手:“云叔!咱们要进关去玩吗?!”墨水洒了拓跋锋一脸。
永乐五年,拓跋锋一统塞外鲜卑、突厥等部,将克鲁伦河塞外部族势力扩展到万里方圆,俨然一个小王国的皇帝。
然而,狗皇帝也是要吃饭的,朱棣当皇帝是皇帝,拓跋锋当皇帝则是公仆,每天部落里大事小事没玩没了,回家还要给云起按摩肩膀,陪娇妻滚床单,哄每天想去关内玩的干儿子(方誉),大到部族侵略扯大旗占草原,小到每夜一至七次饿虎扑狼不等……节假日还要加班,更得防着贼心不死的汉人狗皇帝随时大军北上,抢走他好不容易骗到手的媳妇。
拓跋锋时常感叹:男人不好当!
幸好,大小政策有徐云起一把抓,突厥四十七部竟是发展的有模有样,繁荣昌盛。
拓跋锋也巴不得消停几个月,于是接受了徐云起的提议,绕过北平,入关、南下,亲自去卖囤积的货物了。
当然,拓跋锋做生意,朱棣还是要收税的,然养妻千日,用妻一时,徐云起的金牌效应,至此可以发挥作用了。
途径居庸关,徐云起的锦衣卫腰牌一递,无人敢拦;过济南,安徽,开封,偌大个中原绕了一圈,谁也不敢收他的税,沿路南下,瞬间惊动了中原十八城,大小官员慌忙派快马前往北平,朝朱棣报告。
朱棣本意只是卡元人的货物,既然小舅子亲自入关,便只得放行了。其时太子朱高炽总管中原数区商贸,督户部二十四司,少时受云起疼爱,也索性睁只眼闭只眼,不去过问。
于是拓跋锋带着云起这块会走路的免税金牌,沿路扫荡各城,中原又恰逢秋去冬来,皮裘大涨之时,国舅爷要卖皮给你,诸省官员哪敢说个不字?
拓跋锋赚得盆满钵满,到手二十万两白银,换成联号银票,准备再下扬州,用云起的威慑力,去徐辉祖的地界强买强卖点私盐。
扬州自朱元璋建大明朝以来,就是全国最富饶的一块地方,三年扬州府,十万雪花银,朱棣派外人只怕贪污受贿管不住,两年前从钟离调回二舅,派去扬州。
徐辉祖过境,寸草不生,全省官员省吃俭用,从这个方面来看,倒是与云起有相似之处。
同时间,永乐五年秋,朱棣下江南,前往扬州勘察民生。
十月水乡,秋雨纷飞,穿蓝布绸的江南女子一身水聚的灵气,走在青石板路上,犹如入了画境。
“还是和从前差不多,无甚区别。”拓跋锋微扬起下巴,细雨如丝交织,空气内充满水汽。
云起笑道:“当年和先帝巡扬州的时候,不是还在知府那里吃了顿河鲜?”
拓跋锋点了点头,召来族人:“你们自去玩罢,放三天,都去买胭脂水粉小玩意给媳妇儿,城西的荣字天一号客栈我们包了下来,累了就去那处歇着,走时再结账。”
春兰拉着方誉去逛街了,随行突厥小伙子各个兴奋四散,前去喝酒,拓跋锋与云起拉着手,互相看了一会。
“换套汉人衣服?”拓跋锋笑道。
云起会心一笑,点头,很久没有穿过中原装束了。拓跋锋是突厥人血统,云起骨子里却是不折不扣的汉人。
升平盛世,富贵水乡,中原光景比之洪武初年更为繁华,扬州城中百姓穿得极是体面。
“买成衣。”拓跋锋掏出一锭官银,朝桌上一抛:“取最好的出来。”
江南文士着青袍,富家子则身穿花团锦簇的淡绣。瘦弱男子穿上较显女气,然拓跋锋与徐云起是武人出身,一着淡红,一着天青色,竟是别有一番丰神俊朗的风采。
“两位小哥也是来看皇上的?”老板娘笑吟吟道:“来的真凑巧,这可只剩男袍了,近几个月,秋锦可是卖了个空呢。”
云起心中一动:“看皇上?皇上就这么巧,来南巡了?”
“可不是么,徐知府正预备着接驾,今夜中秋,圣上就得到扬州来了,听说瘦西湖上备下的画舫……”老板娘一边拿着衣服,对着拓跋锋比划,拓跋锋脸色微红,呆头呆脑站着。
二人换上一身华服,仿佛又恢复了昔年当锦衣卫时的气派,走上街时简直万众瞩目,拓跋锋仍忍不住伸手,去按腰旁并不存在的绣春刀,云起暗自好笑,拉着他去市集上东逛西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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