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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琅毫不犹豫低头,一支箭堪堪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去,箭尖险之又险的削落他的发带,下一瞬已经狠狠钉在了马车内部,尾羽急促的颤动不止。
再抬头只见同在车内的顾潮生凝目沉息,“别掀帘,别乱动。”
陈琅于是努力的缩起身子一动不动,静默片刻,马车外骤然响起一道银瓶炸裂的兵器相接之声,打斗声骤起。
马车被横劈一刀,木板中间钉进一截刀刃,直直往陈琅这边而来。因为他方才掀帘朝外看了看,以至于这些刺客知道他大概坐在马车的哪个方位。
陈琅蜷起身子向一旁滚去,险险避过卡进马车里一路横劈过来的大刀,整个人狼狈的摔在顾潮生面前,滚落间电光火石瞥到这人俯视的眼神,里面是全然的凉薄和袖手旁观,没有半点要出手相助的意思。
陈琅心里一惊,恰在这时听到车前的马匹嘶鸣,车辆一阵大幅晃动,陈琅心道不好,果然下一刻一匹马猝然不及的失控疯狂撞过来,马车顿时发生侧翻。
就那一瞬间,顾潮生抽出藏在马车内部的一柄长剑,手腕一翻,两步上前干脆利落的一把将那发疯的马头削下一半来,力道狠绝角度毒辣,一抹血迹趁机溅到他的眼角上去,顾潮生毫不在意的眨了一下眼睛,朝陈琅望过来。
他突然来的一手直接给陈琅干懵了。
随着凄厉的长鸣戛然而止,被削下来的马头重重落地。可惜马车已经被冲撞破碎,从中间破开来,陈琅跟着马车一起翻下去之前猛的往前一冲,在剧烈的震动间不管不顾抱住了顾潮生的腰。
顾潮生身形一僵,落地之前冷冷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放手。”
陈琅咬牙,偏不放,结果受了顾潮生毫不留情的一记肘击,顿时眼冒金星。
狗东西。
马车翻下路边的悬崖,顾潮生显然也完全没有救他的打算,从他隐瞒原主这么多年自己会武的事实,就可以看得出,他根本没把原主放在眼里过。
陈琅死不放手,顾潮生拖着他应对刺客,也不知究竟是谁花费了这样大的力气半路埋伏,刺客的数量太多,他带的人逐一死在刺客手下,包括那个领队,眼见我方数量越来越少,顾潮生当机立断让剩下的人断后,为他开辟出一条逃生的道路。
陈琅硬拖着他不肯放手,顾潮生脸色冰冷,几度扬起长剑要斩断他抱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下一刻却总是被袭来的刺客打断,边行边退,渐渐被逼到了崖边。
尚书大人拖着他这个大累赘还能以一敌十,完全不像表面那样看起来是个手不能提的孱弱文人,但是想到这狗男人毫不犹豫弃下他的决定,陈琅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更加抱紧他,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左右讨不了好,那他就是死也得拉着顾潮生垫背。
尚书大人退无可退,刺客一一围将上来,打斗间见这么多人都奈何不了他,一只手忽然鬼魅般在刀光剑影里往顾潮生跟前晃了一瞬,一道缥缈的烟从那只手里漫开。
顾潮生下意识闭眼,却仍是晚了一步,双眼被烟一拢,顿时炙烧一般灼痛起来。陈琅在他们交手的间隙恍然看见了一双灰蓝色的特别眼睛,可是下一刻顾潮生咬牙为争一线生机,闭眼直接往身后的悬崖纵身一跃。
底下是一条河,陈琅猛的回头,最后一眼没在那些刀光剑影中看见小江那个小小的身影。
那群刺客的领袖见状作了个手势,下一瞬所有人俱都如一道道影子般原地掠开,悄无声息的前往河流下游去捞人。
他们动作极快,从那两人掉下去的河段开始往下游进行地毯式的搜索,搜了一天一夜,人没找到,范围扩大又找了一天,还是没找到。
这两个人,一个瘸了腿,一个瞎了眼睛,但是却好像都忽然凭空消失了一样,半点儿影子都没见着。搜到最后依然一无所获,纵使是再心有不甘,他们也只能空着手回去交差。
在确定他们已经离开一天了以后,陈琅这才扒开掩在头顶上的草皮,从一截已经腐烂坏掉的树根下方钻出来,满身是泥。
他扒拉扒拉,将洞口用手挖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里面意识模糊的顾潮生给拖出来,用上几分力道拍了拍他的脸。
顾潮生面色薄红,双目紧闭,身体在地里闷了将近一天后,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爬出来又被林里的风一吹,毫不意外的发热了。
他醒来的时候头部眩晕疼痛,双眼就好像被炭火炙烤一样刺痛难忍,稍稍被风吹一下都觉得受不了。无奈陈琅只能撕下身上的里衣,将柔软的布料撕成一条一条,然后浸了水再替他敷在眼周,以求缓解一点点灼痛感。
顾潮生蓄了一点力气,怒而挥开陈琅的手,冷声道:“沈砚如,看到我如今的样子让你很满意吗?”
装了这么多年的小竹马,一朝被他出手连累,现在这人终于破防了。
陈琅心里幸灾乐祸,却伸出手连连安抚他的情绪,哪怕自己的手被一再推开。
开玩笑,要是顾潮生继续emo,而他双腿无法行走,两个人要是在这里就这样一直耗下去的话,只怕那些刺客反应过来他们根本没离开然后去而复返,那他们就白藏了一整天的泥洞差点憋成王八了。
顾潮生有文人傲骨,一举一动皆是讲究,但他可没有。
陈琅趁着顾潮生发怒的时候用蕉叶收集了露水,在自己喝了个饱之后,才把剩下的怼到顾潮生的嘴里示意他喝。
他还指望顾潮生这双腿离开这里呢,希望这位尚书大人可千万别顾着发怒而气坏了身子。
顾潮生一把扫开面前的蕉叶,露水洒了一地,他拔起身侧的剑摩挲着剑柄,咬字缓慢而清晰:“沈砚如,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话音落下,静了片刻,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虎口,带着柔软依赖的讨好意味,顾潮生能明显感觉到沈砚如朝他靠近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动静,他猜对方是在手脚并用的向他爬过来,毕竟这人现在废到连站都没办法站起来。
那人的身子靠在他的剑旁,虽然说不了话,但顾潮生知道他这个举动的意味。
他向来了解自己这位“小竹马”的性子,从小到大。
‘我并非有意拖累你,害怕时抱紧你也只是本能。’
陈琅的手碰了碰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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