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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鞋敲在地面上的碎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朗月现忽然笑出了声。
他摘下左耳垂上没来得及卸的碎钻耳夹,金属冷光在指尖转出一弧寒芒:“哟,怎么找过来了?”
看着朗月现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那一瞬,朗秉白听见自己脊椎发出细微的咔哒声,仿佛生锈的发条突然绷紧,朗月现走向自己的动作像是拆成二十四帧慢镜头,他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朗秉白整个人不受控地晃了晃,背后路灯在他脸上投下光线昏暗的光影:“你总不接电话……前两天我……”
“哇哦,所以这次是真人GPS登场?”少年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往前靠近了两步,“让我猜猜,”他故意拉长尾音,挑着眉梢看过去,指尖对着自己慢慢划出一道痕迹,“这次是在我身上哪个位置安装了追踪器?耳朵,胸口,还是胃里?”
少年逆光而立的身影让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喉间刹那间泛起因为极度想念带来的酸涩哽咽感。朗秉白几乎是贪婪的盯着弟弟的脸,看着对方随性敞开的领口处随呼吸起伏的锁骨。
“是爸说,你今天有晚会表演,哥怕你不愿意让哥来,悄悄来的。”朗秉白忽然开口,用力咽下喉间泛起苦涩地味道,他看着走到面前的朗月现,强行挪开粘在弟弟脸上的目光,攥紧双拳才勉强不让自己冲动地将人狠狠搂进怀中。
朗秉白站在礼堂的最后一排,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落在舞台中央那个因为过度想念,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身影上。
礼堂里一片寂静,弟弟指尖流淌的琴声顺着耳道钻进心脏,朗秉白的心随着琴声起伏,眼眶竟有些发热。
他记得这首曲子,那时候朗月现刚刚练习钢琴不久,总是把这首曲子弹得磕磕绊绊,尾音里还掺着变调的抽噎,每次弹到一半就会扑到他怀里哭:“哥,我不想和你分开。”
朗秉白心里明知道这是小孩想逃避练琴的借口,可还是心疼的手足无措,每次都顺着弟弟的心意的将他抱离琴房,为此不知道挨了朗父多少次打。
但是下一次再看到弟弟跟自己委屈的撇撇小嘴巴,他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不长记性。即使被打的整个后背都皮开肉绽,只能趴在床上动弹不得,但是看到弟弟红着一双眼睛,轻声细语的问他疼不疼,朗秉白就觉得太值了,再挨几顿都没关系。
而现在那些破碎的颤音被少年熟练的指尖修葺得光滑冰冷,朗秉白的喉结上下滚动,齿尖泛起铁锈味,他看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的跟随着他的弟弟,仿佛有人往他舌根塞了把浸过柠檬汁的图钉。
舞台顶灯在他弟弟长的惊人的睫毛下投出扇形的阴影,那双漂亮的眼睛上次认真地看着他,还是对着他用极其冰冷的声音说出:“马上把你的软件删掉。”的时候,从那之后就朗月现再也没有允许他的靠近。
结束的高音突然刺破空气,朗秉白脊椎窜过一阵细密的战栗。掌声潮水般响起时,他本能的后退半步,生怕弟弟扫过观众的目光会像陌生人般掠过自己。
他后槽牙咬得太紧,太阳穴突突跳动让他心里乱成一团。朗秉白几乎是慌乱的逃离了大礼堂,站在外面被月光和冷风浇灌,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哥猜你不喜欢人多的场景,觉得你会走这条小路,所以在想试试能不能在这等到你,然后……”
话音未落,就被干脆地打断了。
“让让。”朗月现用手抚开垂落的栾树花枝,草莓糖在齿间咬得咔咔响,“追踪狂现在改行当路障了?”
朗秉白喉结滚动着咽下呜咽,左手从衣服口袋中掏出手机,打开屏幕展示给朗月现看,他抖着手点开程序卸载界面,带着示好的声音小声道:“已经...都删除了...”
“停停停,追踪狂先生。”朗月现顺势将糖纸塞进他哥口袋,他突然倾身逼近,睫毛在彼此呼吸间颤动,“你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呢,表演示弱?”
朗秉白抬起通红的一双眼看着他,嘴唇颤抖了几下:“哥想你,你一直不回哥的电话,哥担心你……”
“这么担心的话,”朗月现戏谑道:“继续给我装个追踪仪啊。”
突然揪住他的衣服往前一拽:“或者像栓狗那样给我套个项圈?”
朗秉白在拉扯中向前踉跄半步,被迫将那幅狼狈的样子完全展露在朗月现面前:“小月……”
朗月现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哥,指尖慢慢戳进朗秉白锁骨凹陷处,“几天不见瘦成这样,朗家不给你饭吃?”
他眼睛往下一撇,看着朗秉白包了不少创可贴的左手,语焉不详的问道:“手怎么了?”
“……哥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草莓蛋糕。”朗秉白低着头,终于将背在身后的右手拿了出来,那是一个包装精美的草莓蛋糕:“哥也是第一次做蛋糕,不太熟练,做坏了几次……”
空气中弥漫着从盒子中飘出的浅浅的奶油香味,朗秉白看着自己多次调整的伤口位置,确保伸出手就能让朗月现看见自己伤口处渗出的血痕被袖口半遮。
朗月现的视线果然盯在右手那圈渗血的纱布上,朗秉白在弟弟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染血的纱布蹭过黑色袖口,在衣服表面印出一圈深色,这是比语言更直白的求饶。
从朗秉白低下头的角度看去,朗月现的睫毛在路灯的暖光下抖落星辰,不多时,朗月现轻声一笑:“郎总现在苦情戏演的倒是熟练。”
少年突然旋身逼近,西装袖口残留的玫瑰香气蹭过朗秉白领口:“你真该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他故意拖长尾音,指腹抹过对方发青的眼睑,“像条被主人遗弃的杜宾犬。”
小道中不远处的栾树阴影中,周闻铮倚着树干,指节无意识叩击着朗月现爱喝的冰汽水。当听到朗月现用戏谑的语气对朗秉白说出“追踪狂”三个字时,易拉罐突然被捏凹了一块。
指间汽水罐凝结的水珠渗进指缝,周闻铮警告自己,今天是他求着老头给他放出来的第一天,就为了来看朗月现的晚会演出,忍住,不能这么快就再惹事。
他默念着,舌尖顶住上颚,汗水顺着脖颈向下滑进黑色无袖T恤中,却在胸口撞上滚烫的怒意。
身后响起清晰地踩踏树叶的碎响,前方贴的很近的两个人分开些许,同时向后望去。
周闻铮的球鞋碾碎满地凋落的栾树花,他攥着双拳,路灯昏暗的幽光照亮他暴怒的眉骨。他只觉得之前替朗月现调试反追踪程序时被狠狠扼住的脖颈此刻还在压缩着自己呼吸,他盯着几米外那个站在朗月现面前那个道貌岸然的身影,后槽牙咬得发酸。
栾树花在夜风中打着旋儿,擦过周闻铮紧绷的下颌。周闻铮将手中已经被捏至变形的汽水重重砸在树干上,汽水炸开声惊飞了栖在树梢的夜鸟。
“是你?”这个字眼从齿缝挤出来时,朗月现正慵懒地倚着路灯杆转打火机。金属盖开合的脆响突然停了,他掀起眼皮,看到周闻铮额角暴起的青筋在惨白路灯下突突跳动。
周闻铮上前一把夺过朗秉白拿在手中的手机,屏幕蓝光在指节发白的拳头里明明灭灭,“就是你他妈在他手机装定位!”
朗秉白一改刚刚在朗月现面前的颓丧状态,慢条斯理地的整理着袖口,遮住为了在弟弟面前示弱露出的伤痕,袖扣在暗处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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