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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瑜同他对视,竟然没有分毫躲闪。
他迎着季邈的注目,平静地说:“幼时我体弱,出不得府,便素来爱到兄长的别院里来。”
“那时兄长曾许诺,什么都可以同阿瑜谈,手足之间本就亲密无间。兄长可还记得么?”
季邈收信抬手,乌鸾自低空俯冲而来,敛翅间带着风,稳稳落在季邈臂上,同他一起看着季瑜。
“过往皆是如此,不知今日怎就惹得兄长不开心,”季瑜拜礼颔首,将那装着梅花糕的食盒往前一递,“但若是兄长不喜欢,阿瑜今后便不再问了。但梅花糕松软可口,还请兄长收下。”
他等着季邈伸手来接,可是过了许久,那食盒仍在自己手里。
季瑜抬首,对上自家兄长的眼睛。
“不是要同我一起吃吗?夫人亲手做的糕点,自然是要好生品鉴的。”季邈伸手揽上弟弟的肩,语气佻达道,“方才不过玩笑话而已。”
“好阿瑜,你该不会当真了吧?”
季瑜面上的惘然一闪而过,他捏着食盒,几乎是被兄长带入了房中。直至用完糕点回到母亲房中时,依旧有些困惑。
李程双正在茶室,细细舀着肉糜喂猫,那漂亮的狮子猫瞳生异色,见季瑜来,敷衍地喵了一声。
“小阿瑜,步子这样重,心事不轻吧。”李程双头也没抬,她摸了摸猫脑袋,才问,“那糕点,你兄长不喜欢么?”
季瑜脱靴入席,跪坐母亲坐边,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
“母亲,”季瑜说,“为什么从前一贯好使的,今日会不奏效?兄长说我十五岁,已不再是小孩子了。那么我该怎样做才好?”
“我们阿瑜十五岁,”李程双微微一笑,道,“的确不应再是小孩子了。娘在你这个年纪,已被父亲筹划着给各家相看。”
“他起初想将我嫁给安州蒲氏,做那蒲家家主的侧室,以此更加靠近衍都权力场。可我偏不愿意,娘亲投井前告诉我,我今生若要嫁人,便只可做当家主母,才不至于轻易坠入死局。阿瑜,有些东西你生来没有,就得靠自己去争去谋。”
她一招手,侍女连星便上前,抱走了那还未吃完食的狮子猫。
“弱者无需惧,强者不应违,益者不可罪。争辩打斗是学问,隐忍顺从亦是学问。近些日子,便再也不要去你兄长的院子了。”李程双覆在他手背,说,“小阿瑜,从前娘亲教予我的,今日母亲全部教予你,好不好?”
季瑜抬首,他瞳孔微微放大了,此刻眼中的兴奋远超迷惘,吊诡的猩红色一点点攀上他眼角,像红鲤细密的鳞。
“藏好了,小阿瑜。”李程双点了下他的鼻尖,温温柔柔地说,“你这幅样子,可不能让父兄瞧见呀。”
***
两日后,朝天阙下了今春第一场雨。
雨丝绵而细,天地萧瑟,山影朦胧。季邈自校场打马回卫所时,便见一人立在雨中,走近看时,才发现竟是季明远。
“父亲,”季邈翻身下马,抱着剑说,“今日怎么得空,从峰隘峡来朝天......”
音未落,雨珠便被拳风冲散,季邈毫无防备,勉强侧身躲过第一式,季明远的第二拳便倏地袭来。
季邈挑眉,劈手以剑鞘格挡,长腿顺势一扫,快又稳地擦过去,却也只碰着季明远的裤脚。
二人错身之间暂停一瞬,季邈回首问:“父亲找我切磋,怎的直接就动手?”
季明远骤然蹬地,纵身而来中冷然道:“尊卑有序。老子教训儿子,难道还得提前知会?”
季邈没躲这一下,他与季明远缚臂相撞,肩甲甲片也骤然碰出嗡声,天地间水声戚沥,季邈在这十足的力道间,被冷雨浇透了心。
“父亲说的是,长幼尊卑,自然有序。”季邈另一手持刀,长剑横扫而过,季明远只得侧身去躲。他动作间,季邈右手指腹已经推开剑鞘,那寒芒削落了雨珠,在瞬间爆发里中擦着季明远的襟口过去,堪堪只余一寸。
“可是今日,我何错之有?”
“季邈,”季明远退后两步站定,怒道,“用剑未出鞘也就罢了,你好大的胆子!”
“我做错了什么,”季邈收刀回鞘,抱臂而立,冷声道,“儿子愚钝,父亲不妨明示。”
“前两日你在别院,何故刁难阿瑜?”季明远挥拳再来,“他有多在意你这个兄长,你不是不知道。那日后他一直待在房内,萎靡不振,根本不见生人。若非我临时回府,怕是至今也不知此事!”
“原是为了这个,”季邈侧身探臂而抓,借着父亲的力量蹬地翻起,躲过了身下扫来的一腿,他在凌空间隙说,“那日不过是个玩笑。可就算真是冲突,兄长教训弟弟,难道也需要提前知会?”
“季邈!”季明远怒道,“他是你亲弟弟!”
“可我也是父亲的儿子。”季邈落地后迅速道,“我与弟弟皆为父亲所出。父亲上回找我切磋,我正是季瑜此刻的年纪。那时我被您掀到泥里,爬起来要再打,您却说我根本没火候,还需多加练习。如今我已快二十,整整五年了,今日父亲对我所练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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