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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珹立刻想明白了。
原来前世他父亲自立后,朝廷立刻斩断了军费拨用与粮草调度,季明远却仍能在攻陷苍、白、宿三州前,独自养活十几万兵,瑾州李氏除却供粮外,必然同温氏一起承担了钱财大头。却竟然瞒得这样好,从来没叫他发现过蛛丝马迹。
银子只有秘密藏在粮车里,才能瞒过他的眼。
宋朝晖的声音叫他回神。
“至于朝雨,他的确笃信道学,很多时候都想法跳脱,我也无法尽数揣测。他离家是半夜带着江浸月翻墙跑的,爹发现时,他俩早出花朝城了。”
话至此,宋朝晖顿了顿:“我想问的很简单,司公子身份多样,可究竟哪一个才是真?”
司珹瞧着他:“令弟是如何说的?”
“他说司公子是......”宋朝晖迟疑片刻,才继续道,“是将军院中养着的人。”
“他都告诉你了,你怎么不肯信呢?”司珹温驯地说,“汝阳兄这般聪明,合该一点就通——那晚我同他桌下十指相扣,你也看到了吧。”
司珹露出笑,他眼里敛着的狡黠就都漾起来,轿帘缝隙间漏进的小风吹皱了这汪春池。
宋朝晖又隐隐听见了鹰巡声,他怀疑是错觉。但司珹的话很清晰,就响在咫尺方寸里。
“正如汝阳兄所见。”
“我与将军,从来都亲密无间。”
***
五日后暖阁内点着香烛,长治帝自内间密室缓步而出,临到书房中响了磬声,荣慧方才挑帘跨槛进去,恭恭敬敬地捧着食盘。
“皇上,您近来寝食难安,奴婢瞧在眼里,心如刀剜啊。”荣慧凄然道,“主子爷吃不下东西,好歹喝了这盅参汤。今晨御膳房刚做好的,您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季明望形销骨立,颓然坐在桌案前,好歹没有推开那盅汤,却也没有拿勺。
“心如刀剜,”季明望喃喃道,“太监没有孩子。荣慧,丧子之痛蚀骨吸髓,你也能懂这种痛么?”
荣慧立马跪下去,哽咽道:“万岁爷便是奴才的天!一举一动皆牵挂,主子,您千万保重龙体啊。”
“你说事情怎么这样巧?”季明望拨着汤匙,沉钝地抿了一口汤,“年前楼阁老刚劝住,后脚长赫城就出了大案,朕的儿子因此不得不去,岂料此去一别竟是天人两隔!那硝石爆炸得有多疼?他竟走得、走得这般......”
长治帝手抖得握不住勺,溅起的参汤打湿了他的脸。
倏忽间,他猛地扬声:“荣慧,你说!”
哐当一声脆响,琉璃汤盏已然四分五裂,长治帝猛地撑身而起,阴郁地说:“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想杀了朕的儿子?”
“陛下!”荣慧骇然失色,跪倒俯首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1]!陛下圣明如斯,乃为天下君父,太子亦是贤名在外,谁敢有此等大逆不道之心,必遭万万人唾骂、永生不得超生啊陛下!”
长治帝垂袖闭目,良久之后,他才开口。
“几日前大理寺楼思危去了蓬州取证勘调,如今还未有奏疏回京么?”
“昨夜刚到了司礼监,奴婢想着您近来神伤,原打算午后再递。”荣慧立刻往外跑,“奴婢现在便去拿!”
不过半柱香的世间,奏疏便被呈来,摊开在长治帝书桌。荣慧屏息凝神侍奉在侧,忽见长治帝指着了一行字。
“这杀害赵解元的崔三是个莽夫,”长治帝说,“可他父兄不是。”
荣慧随之看过去,配合道:“是,楼寺卿这奏疏写得详尽,说是崔家在长赫也算底蕴深厚,也素来爱同世家结交,曾先后同白、张、李、郑几家交好。”
“李家?”长治帝眉头忽的一蹙,问,“这是哪个李家?”
“瑾州李氏呀。”荣慧及时回话,“主子爷,这李氏家主,就是月前负罪请辞的巡南府总督李含山。”
“李含山,”长治帝低声重复道,“李含山......他可是有个小女儿,远嫁到苍州阳寂,做了我那弟弟的续弦?”
荣慧说:“正是。”
“原是如此。”长治帝忽然道,“朕怎么就忘了这茬?”
“朕的那位好弟弟,如今膝下,可是足足有两子啊。”
***
隔天便落了雨,衍都城内阴沉朦胧,阁楼沉寂在暗色里,海棠花的瓣与蕊也垂下来了。
城内潇潇风雨声,大理寺院内却热火朝天,一众仆役官员忙得脚不沾地,宋朝晖坐在桌案前,对着昨夜庞少卿亲自递到他署房内的密诏发愁。
“陛下要大理寺探查肃远王府,”宋朝晖看向司珹,叹了口气,“可这事儿根本无从下手啊。折玉,此事你能不能私下同世子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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