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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阳的话令周亚夫的表情有所触动,但还是副余怒未消的表情:“如此一来,我若不着陛下或太子问个清楚,以后便没人拿我当回事。”
看起来火急火燎的周亚夫实际脑子非常清楚。借着这件不同寻常的事,周亚夫也顺便开导下一脸茫然的傻儿子,让他明白“闹事”背后的真正意图:“你看到的是皇帝的怒火,而我看到的是话语权与威信的丢失。”
“丢失?”
“你阿父是绛武侯之子,九卿之一的中尉,还曾在先帝的授意下组建对抗匈奴的细柳营。”周亚夫让家仆退下,席地而坐后向儿子招了招手,后者在门框的边边角角处找好位子后,一脸阴沉的周亚夫才缓缓解释:“你可记得阿父刚才说了什么?”
周阳点了点头,用他那还算正常的大脑小声道:“阿父是怕太子今天越级指挥城门口的士卒,来日就能越级指挥南北两军。”
“没错。”周亚夫朝未央宫的方向看了眼,恨恨道:“太子打着事态从急的名义暂时抢了中尉的指挥权,我若是在陛下的威压下一言不发,那些军官会怎么看我?那些彻侯会怎么看我?”
“他们只会觉得绛侯周亚夫是个顶不住事的人,并不值得领导他们。”说到这儿,周亚夫还犹豫了一秒,最后交底道:“皇帝可以不怕彻侯,但得考虑对上一个利益集团所要付出的代价。”
周亚夫知道自己的号召力远远比不上在诸吕之乱后声名远扬的阿父,所以在与皇帝争夺话语权上显得畏手畏脚,底气不足。
可如今太子都正大光明地越界了,他要是还一言不发,那就真成孙子了。
“可是陛下站在太子殿下那边,真的会受您的威胁吗?”周阳想起蹲牢蹲到神经崩溃的大父,真的不想再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哼!你看儒家就知道陛下对上利益共同体会不会考虑让步。”相较于儿子的犹犹豫豫,周亚夫倒是自信得很,甚至到了有些自负的地步:“儒家闹得那么大,那么凶,不还是从战国延续到西汉,然后在关中站稳脚跟吗?”
“那些个手无束缚之力的酸儒都能如此,我这正经的军功世家,彻侯之子,还不能在受了屈辱后讨个说法。”
“阿父这话听的怎么那么别扭。”周洋还以为周亚夫能举个更有冲击力的例子,结果听到阿父拿儒家举例后不免失望道:“太子从鲁地而归后,关中对于儒家的恶评与打压从未停止,这也算是儒家的胜利吗?”
“打压?”周亚夫反问道:“除了太子在鲁地说了些让人下不来台的话外,儒家还有别的损失吗?“
“……“
“陛下可有在公开场合里批判儒家?“
“可有不许儒家授课?”
“不许儒家的学者成为博士?”
“不让儒家的经典留存于世?”
周亚夫一一掰扯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打压?”
“……”
“除了名声受损外,儒家有实际性的损失吗?”
“有吗?”
周亚夫的牛脾气又上来了,嗤笑道:“咱们的皇上跟先帝一样,都只会在公开场合里不轻地重地训上几句,然后暗示其他人做皇帝搞人的马前卒……”
想起曾经不可一世的绛武侯周勃是怎么入狱的,周亚夫在自信之余也想为自家上个保险,于是琢磨着要不要与昌平长公主和解,至少打听下皇帝的态度再考虑要不要对上太子。以及要用多大力去谴责太子,日后又该如何收场。
只是想到自己要向昌平长公主低头,甚至还要拿出祖产用以和解,周亚夫就浑身难受,最后还是拉不下脸道:“你且带一千金去找馆陶长公主打探消息吧!”
“诺。”周阳低头离开前突然问道:“阿父可有多少把握在这件事上找回颜面。”
“七成。”周亚夫瞧着周阳畏畏缩缩的模样,突然理解刘启为何独爱刘瑞,对待其他儿子像个后爹。
尼玛成天忙着朝堂上的事就已经很烦了,结果这群养尊处优,从小接受着最好资源的小鳖犊子别说是给阿父帮忙,甚至还要阿父手把手地从头教起,这……
这还有天理吗?
“阿父,你咋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周阳只是随口一问却遭到阿父的嫌弃眼神,忍不住语带委屈道:“难道儿子说了说错了什么。”
“你没有说错,只是太蠢了。”如果不是《汉律》在那儿,西汉又是仅次于大明的“嫡子狂魔”,周亚夫真想换个儿子继承家业:“我问你,太子是陛下的什么人?”
“儿子啊!”周阳有些莫名其妙道,但是对上周亚夫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他又绞尽脑汁地补充了句:“臣子……”
周亚夫的脸色这才好转,冷哼道:“不算太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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