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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街分茶店的伙计张合兴致勃勃跑来,凑到李掌柜跟前大声说:“驿街出人命了!”
李掌柜正坐在柜台前算账,头也没抬说:
“别瞎说,我就住那边,怎么没听说。”
“真的真的,刚发现,尸体躺在怀远桥下,脖子这样被割开,喝!就只连着层皮,那头都要掉喽。”
合三拿手掌比划割脖子,还把头一歪,吐出条红舌头,也是个有表演天赋的人才。
李掌柜难受地皱皱眉头。
“合三,又胡说,你还亲眼看见不成?去去,饭都还没吃,少来恶心人。”
赵首向来瞧不起在食店酒楼干活的小二,同样是伙计,和珠铺伙计级别可差远了,一身油腻味,人又俗气地不行。
“合三,你听谁说?”
陶一舟也是店内老伙计,资历比赵首还深。
“分茶店里的客人们都在讲咧,我还骗你们不成,还有位酒客刚从怀远桥过来,亲自见到尸体。”
张合瞪大眼睛,神情夸张。
铺中的众人,露出或惊诧或惊喜的表情。一位正在购珠的顾客,说着“这太平世道,哎呀,可怕可怕。”
话虽这么说,脸上明显露出兴奋的表情,珠子也顾不得买,拽着仆人朝驿街赶去。
张合挨上李掌柜严厉一瞪,灰溜溜跑回分茶店。
李果默默听着众人对话,他手里没停下干活,他用抹布擦拭木柜上的一道墨迹,也不知道是谁记数时,毛笔一挥,把墨水挥洒到上头。
只要店里没客人,老伙计们不是喝茶,就是翘脚闲谈,整理店铺、收拾珠子、洒扫这类活,从来都是李果和阿棋在做。
午后,李果见店里没什么生意,跟李掌柜请假,李掌柜问他是要干什么去。李果说和位友人有约,有件要事要做。
李果来珠铺快一年,极少告假,李掌柜想他确实有要事,便颔首同意。
李果走出铺子,还没走远,就听赵首奚落他:“真当自己了不得,他能有什么友人、要事?”
李果听到,当没听着,近来赵首特别爱挑他的刺,然而李果平日并没有轻慢赵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将他这尊大佛得罪。
此时的驿街,赵启谟跟随在苏司理身边,两人站在怀远桥下。
“赵舍人,你怎么下桥来,味道可不好闻。”
苏司理二十三四岁,长得眉清目秀,他用手帕捂住鼻,倒不是尸体发臭,尸体很新鲜,桥下的污水散发恶臭。
“无妨,我听桥上人们说脖子被割断,可真是这样?”
赵启谟站在草丛里,双脚已放在尸体头侧,他弯身去看,发现哪是脖子割断,死者吐的血流染红领子,远远看着像似脖子被割伤,再加油添醋去说,便是极恐怖的事情。
“脖子未见有伤呀。”
苏司理将捂鼻的手帕拿下,捏着手帕,又去扯死尸的领扣,血迹污浊,他还拿手帕往死者脖子抹擦,果然没见刀痕。
“官人,死尸体外无伤,恐怕是内伤至死,我带回去剥去衣服再仔细检查。”
“那好,抬回去吧。”
仵作一身粗衣布,他的头巾绑歪,手指因为刚检查尸体沾染泥土血迹。不说现下,往日人们见他,也都是远远躲避,然而苏司理待他却有几分尊敬。
三四差役过来,将尸体裹上竹席,翻上木架,沉默无声抬走,仵作紧随其后。
苏司理任职司理院,虽说是位朝廷亲派的官,然而一旦有命案他得亲自察看。抵达岭南,住在城东官舍,赵启谟因着兄长的缘故,和苏司理相识,两人一起喝过酒谈过天,都是年轻有抱负的青年,便也就此交好。
今日听闻驿街出命案,赵启谟心生好奇,便跟随苏司理过来看看。
“这里,怎么有件坏掉的髹漆”
苏司理弯身捡起一件红色剔漆,这是一个四方漆盒,雕刻的图案颇为精致,可惜漆器上有人明显毁坏的痕迹,看着像似用什么工具砸毁。
“适才听围观的人说,死者是位髹漆商,这该不是他的物品?”
赵启谟先前在桥上,不只是旁观,还仔细听人议论。驿街住着五湖四海的人,大多数人的话赵启谟听不懂,可也还能听懂一两句。
“断裂的痕迹洁净,可见刚落在这草丛中,离死者也近,是死者的物品无疑。”
苏司理收起剔漆,想着报案人称死者是位建州髹商,昨夜亥时外出未归,不想死在这桥下,该不是他携带的漆盒中有什么贵重物品?由此遭人劫杀?摇晃漆盒,里边空无一物。
“走,我们沿街走走。”
苏司理爬出桥底,拍拍袍身,赵启谟跟随其后。两位青俊,一前一后,行走在热闹的驿街,身边还跟随着两位带刀的差役,以及一位十三四岁的贵家仆人,引得路人侧目。
还有些当地的好事者,囔囔官人办案啰,呼朋引伴,跟在他们身后喧哗,也不怕差役,也不怕司理官人。
苏司理初来乍到岭南,听不懂当地土语,便也不理会这些闲杂人等。继续沿着驿街行走,走至髹商落脚的馆舍下,苏司理并不进去,而是转头,又朝髹商死亡的木桥前去。赵启谟知道他这是在记算路程,及查看街道。髹商入宿的馆舍和怀远桥之间并不算远,夜晚这带酒楼茶坊馆舍昼夜热闹、灯火照明充足,髹商必然是从它处要返回驿街而死在桥下。
“苏司理,要到桥对岸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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