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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沙滩餐桌全凭烛灯篝火照亮,纸条上几个字写的又小又轻,歪歪扭扭,“暻”和“救”用拼音代替,“我”也少了一笔。
东南亚奴隶贩子走货的路子多,手底下有一部分男孩子卖给唐人街搞灰产的富商做苦工,因此会特别训练男孩子说一些简单的中文和认拼音。
从前在大瓦房后院,小男孩晓得缇慕姐姐最想去学校读书,所以他学什么都会回来教她,他们会拿着树枝一起画方块字。
破碎的回忆里,少数温暖愈发清晰,她忘不掉海侬的字迹,攥纸条的手止不住哆嗦,险些打翻桌边牛奶杯。
她强忍住惊叫定了定神,左手摁住右手手腕,五指匆匆将纸条团进手心攥紧,慌忙抬头向对面位置望去。
好险,小先生正在篝火桶旁烤海鲜,两个服务生战战兢兢端着托盘,身后杵着荷枪的守卫兵。
她强装镇定摇摇头,告诉自己沉下心,上次湄索医院爆炸就误会过小先生,现如今变故频发,许多事必须当面问他才能知道真相。
心形烛火闪烁,缇慕顺着火光的方向,凝望丈夫的背影,这段时间以来,他们鲜少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吃顿好饭,如果可以,她并不愿在餐桌上和他争执。
看他往回走,她迅速将纸条塞在餐碗底部,看侍者先几步走进桌子,摆上刚烤好的帝王蟹和龙虾,再由卫兵驱离离开沙滩。
菜已上齐,他嫌桌子太长,拎着椅子来到她身边落座,拿湿毛巾擦擦手,用小锤仔细凿开帝王蟹的蟹钳,取出白肉,放在她的碗中。
她看得到小先生的变化,已经不是连饭都要一口一口喂到他嘴里的当初了。
总有办法和他沟通的。
“先生不吃吗?”缇慕看着自己碗里蟹肉堆成小山,他的盘子仍空空如也。
“多吃饭长长个儿,别等明年过年抱孩子回家,温爷爷和外公外婆看你瘦了,我再成老一辈眼里的罪人。”霍暻搁下手里钳子,徒手抓起龙虾掰成两节,直接撕开硬壳,将虾肉摞到她碗里。
好粗暴的烛光晚餐,缇慕瞧着一分为二的龙虾,看来自己学中文看的电视剧全是假的,吃牛排喝红酒的优雅定式并不适用于每一对新婚夫妻。
“爷爷...”她为难道,“爷爷还不知道我们结婚了。”
霍暻忙活着剥蟹肉的活儿,哼笑道:“有察娅在,还怕温爷爷不知道?那张嘴叽叽喳喳就没停过,得话就说,吵的人头都疼,在曼德勒刁蛮的出名,阿曜以后苦日子够受了。”
半斤八两,缇慕深刻理解这句成语,论嚣张跋扈,察娅小姐是半斤,小先生是一斤半。
她低眉盯着自己手边的碗,没注意自己正说实话,“还好吧,曜少爷脾气很好,能包容,为人谦和又有耐心,我没看他们在学校吵过架。”
忽地,咣啷一声,他手中小锤掉落,砸穿盘子,盘底裂了条缝。
缇慕才惊觉自己说错话,看小先生俊颜铁青,靠着椅背用湿毛巾擦手,艰难往回找补,“那个...曜少爷他,他也有不好的地方。”
“嗯。”霍暻听她改口,赞同点头,侧过上身凑近她,“阿曜什么毛病说给我听听,我命令他改完再进家门,别回来惹嫂子生气。”
瞬间,缇慕后颈子一凉,打个激灵,咬紧唇瓣,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曜少爷的错处。
任谁看,曜少爷都是完美无缺的人,从不以家世地位自居,出门在外生活独立,不给哥哥姐姐添麻烦,学习成绩优异,私生活干净,温柔细心待人和善,还会无条件照顾未婚妻的喜怒哀乐。
完美的好像生来如此,满足所有人的想象。
缇慕默了默,硬起头皮迎难而上,道:“曜少爷...他,他没有小先生长得白净。”
霍暻听老婆胡扯,气得乐两声,眼神瞟到她手边餐碗,故意挑剔,“成天满嘴说阿曜的好,心里惦记一个奴隶是死是活,和我吃饭都走神,宝贝儿,度个蜜月不够你忙的。”
缇慕纤手微抖,僵坐在原座,他的目光过于明显,好似能穿透盘底,看到海侬给自己传的纸条。
“人藏东西过于紧张,手和肘都会潜意识避开特定位置。还行,你的心理素质当不了间谍,情报局也能放心,用不着一周给国防部发叁封函件,嚷着让我没收你手机。”霍暻伸手撤开她桌前的餐碗,随手盛了一碗蟹黄蒸蛋,再搁回她眼前。
纸条赤裸裸的暴露在桌面,他没拿,饶有兴趣等她缓过神。
缇慕心头揪起,张了张口,想问的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噔噔噔——
霍暻敲了敲桌面,肃面阴沉,戾声警醒,“我不喜欢我的老婆怀着孕为一个奴隶浪费心神。我剁他的理由,可比救他的理由充分。”
“不!”她心脏狂跳,急慌慌攥住他的手,“小先生,海侬是个好孩子,你答应过我...”
他晲起眼,喉咙一滚,哑声讨她的罪,“你还口口声声承诺爱我,是你为了一张破纸条先骗我。那上面写着什么?我要杀他?你犹豫了,不信我,才瞒着我。”
她美目睁起,手僵在半空,轻声道:“先生看过了?那真是海侬写的?”
“我上午带他下船,回来将他安置在地下室。本来想等情报局查完他的来历,确认安全,再带你去见他。”霍暻眸底闪过暗光,摇摇头,失望道:“想不到他早被国会的人洗过脑,会说的话,会写的字,暗中写纸条找服务员转交。全部由人提前训练过。你口中的海侬只是吴拿瑞钦用来针对我的武器。”
“怎么会洗脑,为什么?...”缇慕失神,喃喃道,“会治好的,先生治好了我的应激障碍,也能治好海侬。”
霍暻离开凳子,单膝蹲在她椅子身旁,大掌攥住她的手,另只手轻抚她脸颊,叹道:“一颗政治棋子不值得你来浪费心神,他们想看你站在我的对立面,看我的家四分五裂。可他们失算了,你爱我,不会让他们得逞。”
“海侬被洗脑,真是国会做的,和东方公主号没关系,是吗?”她唇瓣咬出血色,向他求证。
年轻男人答的从容,“那张照片就是证据。他们给海侬洗脑拍照片,再让你怀疑我和东方公主号有关联。”
“海侬一定...”她呼吸凝滞,攥住他袖口,“必须要死吗?能不能...”
“宝贝儿,他是坏人,国会用来离间我们夫妻的坏人。”说罢,他轻吻过她细白手背,借此避开她澄明的眸。
国会本想以东方公主号将自己一军,借力打力,自己将海侬带下船当证据,将洗脑一事反手嫁祸给国会,直接洗脱太子党虐杀奴隶的丑闻,再以政治棋子的名义名正言顺的杀掉。
纸条,他按捺唇边笑意,犯罪心理学对付一个奴隶绰绰有余。
那只是自己催眠海侬写下的道具,再安排服务员交到她手上,促成这出戏。
“我想见他,如果海侬一定要死,我想见他最后一面。”一无所知的妻子向他请求,她哽咽着,眼圈通红。
霍暻俊容扬起,佯装抱歉和对救海侬的无能为力,答应她。
“好,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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