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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粮之军,强弩之末而已。”
李弈将手放在他肩头。
“听说将军,对我意有不平?”
郦朔欲动,却发现被他手搭着,肩头如压了山,腰腿灌了铁似的僵在地,竟纹丝不能动弹。
“李弈……”他腿间发软,心里生骇,低声道:“大将军为什么忌惮你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已逾人臣之本,这是自取灭亡之道。你别忘了,皇后和太子还在大将军手里,想清楚,你现在是谁的狗。”
最后这句话,让一丝阴郁笼上了李弈眉间。
他笑了,自言自语喃喃:“谁都以为把她握在手里,我便是谁的狗。”
他话里那个语气温柔至极的“她”是谁,昭然若揭。
郦朔觉他言语荒诞癫狂,隐听身后乱军雷动,心底发凉,还欲言,他一挑眉:“没听过君在臣的手,只听过臣作君的狗。齐元襄,不过也就是一只狗。”
话音刚落,手便猛地朝前一掼。
伴随一声嘶喉惨叫,躯体砸地隐隐一动,李弈转过身,伏在旁的卫士已经手起刀落,将郦朔几个亲兵尽数诛杀。
此时朝阳才刚刚升上山巅。
“向宣明殿报丧,说郦将军带兵偷袭敌营,战死。”
李弈转身下楼,一面走,一面冷静安排加固城防、在长安城再行三五取丁诸事。
刚到城下,一匹快马飞来。
军机密信封在蜡丸里,搓开一看,短短六个字:敌谋今日出城。
他神情先是一凛,继而眉眼里又掠出笑意,显得面庞阴晴不定,走出几步欲作部署,攥紧密信,良久良久,只说:“传令诸门,严加布防。”
而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道加急命令也送到了,是从未央宫来的。
送信的马头插玄缨,小黄门执令而至——
“今日太子殿下登基大典,宣卫将军进宫朝拜觐见。”
李弈皱起眉。
其他听闻者,无不面露惊骇之色。
……
天子登基是攸关社稷重中之重的天下第一等大事,其仪式庄重肃穆不必言,随之而来的祭天地四时、改元、颁文、大赦天下、官员爵位的加封或是褫夺处决,每一件都会是更替山河、惊天动地的大手笔。
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一场登基大典的仓促和惶急。
齐元襄控制了未央宫,又控制长安后,急于控制天下。
他唯恐夜长梦多,等不到一个月,将原本繁复冗长的程序简化,什么诸如“龙现于野”“凤麟泽薮”“云气冲天”的祥瑞也不去寻来造势,连司天监推演的吉期也不顾,匆匆忙忙择定这日,召集百官,欲扶两岁的太子齐昱即皇帝位,尊皇后朱氏为皇太后。
此刻,先帝的“灵柩”也正摆在未央宫。
内监捧了玉玺到宣明殿,皇帝佩戴的双印由白玉雕成,长寸九分,方六分,縢丝系玉,上串白珠,下垂赤罽蕤,四采黄赤绶。
候礼群官也在此,前些时日执大丧礼,诸卿麻衣如雪,白帻去冠,今日方更替吉服。虽止数百人,单薄了些,但丞相、御史大夫、太尉皆在,三公齐备。
此前,齐凌独揽军权,大力推行内朝掌权,三公成为没有实权的荣誉尊位。又借酎金案打压齐姓宗室。
阴差阳错,竟在此时大大方便了欲颠覆政权的乱党——留给伪朝的官吏虽不全,但天子登基需要的三公竟然该在的人都在。
长安也没有一支强大的宗室力量能和手握太子的齐元襄抗衡。
天时地利人和皆备。
登基大典时,需三公奏,并由太尉奉上玺绶。
黄绶玉玺递给了太尉蒋旭,蒋旭见那玉玺玉色冰透,犹如新凿,面色微变,未表片言,警觉环顾殿中。
这时的殿堂里,灯烛错照,明暗交叠,锦绣连绵,衣袍比人显目。大将军齐元襄神情阴郁,不时分神向外顾。丞相郑沅似有察觉,回视他一眼,御史大夫脸上神情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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