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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时序依然会定期给沈永和送信。
此时此刻,沈永和的桌案上摆了两封信件,内容都差不多。
写沈明烛在平淮河道两旁立了八个空白的巨大幡旗,而后天下商人就像是疯了一样给他送钱。
写重整河道的进程一切顺利,沈明烛研制出了什么“铁龙爪”、“滑轮车”之类的器具,节省了许多人力,照这么这下去,无需一月便能竣工。
写知府、百姓都对他蔚为敬仰尊崇,写他人心所向,写他声名远播。
沈永和能清晰觉察出他与沈明烛之间的差距,隔着一道冰冷的天堑,轻而易举斩断他全部的骄傲与自尊。
他从未如此直观地认识到他不如沈明烛。
沈永和毕竟是在皇宫里金尊玉贵养大的皇子,偶有出巡,了解的也是赋税民生,于商业一道知之甚少。
他对着信件思索了半天,才想明白为何商人们会为了一个幡旗如此疯狂,然而依旧觉得不可置信。
可沈明烛是写出这个答案的人。
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信手提笔,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怎么能不叫人望而生畏?
他也被称赞过聪慧。
幼时跟着夫子学习,他丝毫不敢懒怠,为了百姓生计,他茶饭不思殚精竭虑。
可那又怎么样?始终不敌沈明烛。
……怎么能不叫人忌惮?
“陛下,两位丞相求见。”
沈永和从一腔粘稠阴暗的思绪中回神,他揉了揉眉心,疲惫道:“宣。”
他在这绞尽脑汁想赢沈明烛,然而沈明烛说不定不必将他放在眼里。
真是令人绝望、也令人厌恶的天赋。
颜慎率先进门,“臣参见陛下。”
萧予辞懒懒散散跟在他身后,像是学着他的动作般俯身扬袖,一副被胁迫来的漫不经心模样。
萧予辞已经有段时间没单独面见沈永和了,沈永和不再信任倚重他,他知道。
但或许是前段时间情绪波动太大,以至他现在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反正,最多不过一死而已,全都无所谓了。
萧予辞全然不在意自己受到的冷待,陛下交给他的活,他就干着。陛下不给他,他也不去过问,说好听点叫宠辱不惊,说难听点那就得过且过的堕落。
今天来找沈永和是颜慎提议的,他无可无不可,连缘由都懒得过问,只拿自己当个凑数的。
他没想到,颜慎行完礼,第一句话居然是问:“陛下,您和左相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萧予辞一愣。
他抬眼望去,颜慎面容苍老,脊背也已经弯曲,可目光依旧坦荡。
在这一刻,与功名利禄权谋政斗全都无关,仅作为大齐的臣子,不忍看另一忠良蒙尘。
沈永和也有些诧异,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笑道:“右相何出此言?”
颜慎眉眼微垂,“陛下,臣老了。”
他老了,也许不知什么时候,他就会与世长辞。
他陪不了沈永和多长时间了,他能为大齐做多少事在此刻似乎也成了定数,做一点,就少一点。
可萧予辞不一样,他还能年轻,他与陛下一样风华正茂,他们还能相偕着走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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