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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谢香衣来买卫生巾,捂着肚子,看起来疼得很厉害,都有点站不住了。沈郁澜热心肠地给她搬了凳子,给了她条毯子,让她盖一盖穿着黑丝露在外面的两条腿,别着凉了。谢香衣逗她——小孩,你还挺会照顾人的。彼时的沈郁澜还真是个小孩,搓着手被穿着一身制服的大姐姐逗得脸红了。
学校里,所有学生都管谢香衣叫老师,只有沈郁澜管她叫姐姐,是谢香衣主动要求的。谢香衣比沈郁澜大十岁,叫姐姐刚刚好。而谢香衣待沈郁澜也是极好的,学校里学校外从不避讳她有多喜欢这个小孩。沈郁澜问过谢香衣好多次,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谢香衣只是笑笑,没有一次正面回答过她。
她们一直把这种说朋友不完全是朋友,说姐妹又没亲密到那种程度的关系保持到沈郁澜十八岁,也就是2018年。
沈郁澜备战高考那段时间,谢香衣三天两头去看她,每次都是大包小包把吃的喝的用的学习资料等等全都给她备齐。班里同学都羡慕她,说她有个好姐姐。
姐姐?仅仅是姐姐吗?
沈郁澜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她们的关系,随着她的长大,每次她们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会觉得氛围很尴尬,谢香衣为她做的事早就超越了朋友和姐妹的界限,甚至在一些细微的动作里漏出了破绽和隐隐的小心机。谢香衣会喝她喝过的水,会在沈郁澜偶尔留宿她家的时候不穿裤子不穿内衣只穿一件宽松的衬衫,堪堪盖住屁股。走路的时候会牵她手,喝醉了会抱着她跟她撒娇求她不要走留下来陪她。
谢香衣知道沈郁澜性取向是女生,沈郁澜也知道谢香衣早年和女生谈过恋爱。
暧昧这种事,除非你情我愿,不然一个人永远完成不了。
沈郁澜承认自己对谢香衣有过好感,可能上升过喜欢,但远远没有到达爱。她就是个普通的小女孩,有点虚荣心,无法拒绝跟谢香衣这种温柔的大姐姐保持一种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
如果不是高考前一天发生的那件事,她们可能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吧。
那天暴雨来得很突然,暴风吹得枣树的枝条倒向一边。学校给高考生放了半天假,谢香衣第一时间等在学校门口,把沈郁澜接走了,带她回了家。
谢香衣住的是县城最好的楼房,一百五十平,她家境不错,教书那点工资根本不够她花的,沈郁澜猜测,她应该还有别的副业。
谢香衣拉着沈郁澜说了很多很多话,她半卧在沙发,抱着酒瓶把自己喝得微醺,脚尖蹭了蹭沈郁澜的腿,“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对你好吗?等你明天考完试了,我就告诉你。”
沈郁澜放松地撑着下巴,“行。”
“有把握吗?”
“有,当然有。”
谢香衣用轻松的语气说出她心中万分在意的话,“小孩,可不可以不要走得太远,可不可以留下来陪着姐姐。”
沈郁澜想要搭在谢香衣脚踝的手缓缓缩回去了,笑着说:“姐姐,我不会束缚任何人,同理,我也不希望任何人把我束缚。”
谢香衣无法保持轻松了,但还是尽量微笑,“究竟是自由重要,还是我更重要?”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呢?”
沈郁澜太平静了,对比下来显得谢香衣那些在意的情绪过于独角戏了。
“沈郁澜,选择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我的态度啊,你可以不为了我留下来,但你不可以这么冷淡,我比你大十岁啊,现在的你,根本让我看不见一点希望啊。”
“所以我就应该一辈子留在这个穷地方,过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对吗?”
沈郁澜不理解地摊摊手,“这就是你所谓的看得到的希望对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谢香衣眼眶通红,“我昨晚备课批作业到凌晨,早上连上四节课,午饭都没吃,我就着急忙慌地开车从镇里来学校接你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折腾得这么累,每天都是这样,每天都很累,沈郁澜,你知道我在你身上付出了多少吗?”
沈郁澜忽然感觉一座愧疚的大山压到背上,再也没有暧昧时的欣喜了,人应该承担责任,可她不想面对这些糟心事,于是她沉默了。
谢香衣坐起来,一个人抱着膝哭了好久。
沈郁澜说:“姐姐,我的钝感力让我有时候察觉不到你的落寞和悲伤,对不起,我不是个好人,我们……”
谢香衣眼神闪动,截断了沈郁澜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不起,是姐姐失态了,你明天就高考了,我不该那么敏感,惹你心烦,我现在情绪很不好,我怕我又会说出什么不理智的话,澜澜,你先走吧,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是个人都受不了谢香衣这副脆弱的样子,沈郁澜懊悔刚才冷淡的话语了,语气软和起来,“姐姐,你好好休息,等我考完试了,我们再好好聊聊。”
“嗯。”
沈郁澜起身离开,门推开了,她不忍心地回头看了谢香衣一眼,郑重其事地给了她一句承诺,“姐姐,你放宽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刻,沈郁澜是真的决定从此做一个好人,一心一意回馈那个为她付出过那么多感情的人。
她没有真的走,而是站在楼门口,和躲在屋檐下面的猫狗一起,等待一场暴雨的停止,开启一段崭新的人生。
不知过去多久,一个穿着卫衣和短裤能比她大几岁的女孩进来了,沈郁澜给她让了路,目光追随女孩的背影好一会儿。镇子里长大,哪怕来了县城,她也没有见过这么时髦的同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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