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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见李晁向她伸出了手,掌心向上,是个等待她放入的姿势。
萧芫后知后觉看了眼丹屏,将手放下来,可望着他的掌心,却迟迟没有抬起。
好像他带着薄茧的宽大手掌是个惑人的陷阱,一旦进去,便再难出来。
眼前一花,是他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温暖又强硬。
再抬头,只见他宽阔沉稳的背影。
他牵着她,在高高石阶的最底端,一步步往上。
才十几步,又仿佛已是亘古。
他迁就着她,步子很慢,还会时不时侧头看她,只是一瞬,便又目光坚定地向上,如同对待每一个想要达成的目标。
萧芫垂下眼眸,只一心一意拾阶而上。
青灰色的石阶古拙而沉厚,随着这座古刹屹立千年,繁盛的香火带来来来往往的香客,石阶走得久了,尽管几经修缮,也还是被磨圆了棱角。
宫靴踏在上头,每一步都很坚实。
回想上回请愿,竟一时记不清那一日石阶的模样,只模模糊糊有个印象。
印象中有着漫天金光,人们来来往往,她一心只想着姑母,恨不能快些,再快些。
远没有此时这么踏实,好像她只用跟在他身后,什么也不必劳心。
有人分担一部分辛苦,遥远漫长的山路,也可一晃而过。
第32章佛珠
方丈亲自迎了出来,他没有松开她,萧芫也并未挣脱,安静在他身旁,只在方丈问好时蹲身一礼。
寺中讲究过午不食,香客却不必守这样的规矩,方丈亲自引他们到了一处特意开辟出的禅院,客气地安顿几句,便离开了。
这处禅院萧芫并不常来,以前大多当日便回了,用斋饭都很少,更别提在房中歇息了。
可今日不知怎的,或是寺中谢绝了普通香客清静了不少,或是昨夜休息得确实不够,用了些饭食,便困得有些支不住。
李晁见此又是无奈,让她就歇在此间厢房榻上,他还有事,一时半会儿也用不着。
萧芫摆摆手,并不关心是何事,都不待他出去,意识就沉入了梦乡。
梦中一片光怪陆离,辨不出形状的许多影子在眼前无声地嘈杂,萧芫身在中心,温暖点缀在心上,似乎只有她在变,又仿佛除了她,周身的一切都在变。
末了,一个无形的手掌牵住了她,没有实感,轻飘飘的,肌肤的渴望悬在半空无处安放,让她本能想要向上追逐。
朦胧睁开眼,才知是午后的几束阳光透窗爬上了她的手掌,暖洋洋的,浸透了每一道掌纹。
丹屏端了盆水进来,脆声道:“娘子醒了,正巧,刚到了时辰,奴婢正准备叫您呢。”
梳洗更衣,出门时随口问了句:“圣上呢?”
丹屏:“圣上临走时没说去何处,只让娘子不必等他,先行去佛前还愿便是。”
萧芫颔首,一路往最高的那座金殿行去。
殿前的法师依旧是她请愿时的那位,此行不止还愿,她还带了自己新抄的佛经,依着上回的送到了法师手上。
藏经纸一张张摆开,檀香袅袅,萧芫便在旁看着法师一页页摞好,装订,印上寺院的佛印。
再由她亲手供奉在佛前。
临走时,这位寡言的法师忽然开口,声音沙哑缓慢,“施主可想求一串佛珠?”
萧芫静静抬眸,“佛珠?”
“施主的郎婿贵胄不凡,只是命格里总有一番波折,诚心求一串佛珠,或可化解。”
寺中无人不知今日圣上驾临,可即便是得道僧人,也向来不敢言天子灾厄,法师这般委婉与她说,倒合情合理。
萧芫迟迟没有开口,不曾应下,也不曾离开,就这般立在原地。
法师双手合十,朝她微躬着身,耐心等待着,亦不曾催促。
殿外如盖的花树遮了半边天空,花已至荼靡,风起,有零星的花瓣打着旋儿飘入殿中,轻抚过她的脸颊,落在松松握于身前的手中,带来一丝很温柔的凉意。
好像那一日漫天的雪。
祭台很高很高,仿佛要耸入云霄,她和他的所有臣民一样,隔着漫天风雪,宛若隔却重重山海,仰头遥望。
泪如血滴下,残躯撑着执念,每一口呼吸皆是割喉刺心的寒意。
仿佛他的生命里,从未有过她。
姑母不在了,他不要她了,心疾沉沉拽着她,她如同被大树遗弃的枯叶,如同搁浅在河畔的鱼儿,除了静静等待消亡,别无他法。
萧芫浅笑,尽管笑意遮不去哀伤。
“好啊。”
她答。
“我自是希望他,一生平安顺遂。”
……哪怕,是前世的他。
高处不胜寒,姑母守护了几十年的江山,总要有人带领着,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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