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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字不难,用简单的基础套针便好。
阿绫先替云珩挑了一块普通料子上绷,做练习用。
“殿下,大胆试一试,反正还有时日。”他尽量精炼语言,“浓墨处我们用平针,只要保证边缘和排线都整齐便好,像我这样。”
他先随意演示了几针,抬头却发觉云珩根本没有在看,顿觉好笑:“殿下,我脸上又没有字……你要看我的手才学的会啊……”
云珩轻轻嗯了一声,随之低下头。
阿绫刻意放慢速度,又重复演示了几针:“没什么别的,一针一针,按照这纱面上描的轮廓填进去,后一条线紧紧挨上前一条,但是千万不要随意交叉重叠。不怎么难,不过是需要些耐心罢了。来试试看?”
他话音刚落,云珩便上手要拿那根针。
“慢着!”阿绫慌忙挡住他的胳膊,“殿下忘了,摸针线前一定要重新净手。”
有那么一瞬间,云珩在他一本正经的眼神里看出了不易觉察的骄傲,上一次见这神情怕是要追溯到好多年前的玉宁织造局,某人如造物者一般绣出一只飞舞的青鸾。
“好。”他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弄干净一双手,与阿绫并排坐到绣绷,接过了与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针线。
“开始不熟悉,慢慢来没关系,只要找准位置。”阿绫的声音极近,云珩下针时,忍不住侧眼,余光中那人好像比他这个不成器的学徒更专心。
方才四喜说,那个送香囊的绣娘早阿绫一年被征进造办处来,母家在外城有个布行,父亲在光禄寺的牧局做个未入流的小吏,家世虽不显赫,却也清白安乐,姑娘比阿绫三大岁,人也还算周正……阿绫自小飘飘摇摇,曾经不止一次对可以时常回家的同僚们流露出羡慕之情,若是他与那绣娘在一起了,也算尝了他的心愿吧……
那只小巧的香囊就那么明晃晃挂在阿绫腰间,墨绿底色,平平无奇的粽形,实在不起眼。
可再怎么不起眼,他不仅收下了,还立即佩戴起来……过去四喜不是说,宫女们送的东西他一概婉拒吗?这香囊又有何不同?难不成,阿绫真的对那姑娘另眼相看?那,那他们之间又是怎么回事?在他忙于政事,不能相见的日子里,阿绫都跟什么人有来往?
最重要的是,阿绫对他的心意究竟明白几分?
若是根本没有那个意思……为什么还默许那些过分的亲近?
是不是……到了该说清楚的时候了?
可万一,阿绫真的对他无意……他要怎么继续将人留在身边呢……难不成,还要搬出太子的身份强迫人家?
“啊……歪了……不过不妨事,就顺着这一针的方向往下走就是了,不要中途改。”阿绫轻笑一声,云珩的耳朵顿时便麻了,可始作俑者却丝毫不察觉,继续笑盈盈地说下去,还一手覆在了云珩的手背上,引导着他往某个细小到看不清的空洞里扎下去,“下一针针头在这里,穿过去,然后再从……殿下?”
发觉他毫无反应,阿绫终于转过头来,后知后觉身边这个赶鸭子上架的学徒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你平日里,也是这样教别人的么。”看着小绣匠一脸游刃有余的恬淡,云珩忽然涌出一股被戏耍的恼羞成怒,他丢了针,侧过脸,一把捏住了阿绫的下巴贴了过去。
柔软的舌尖猝不及防挤进来,阿绫一惊,云珩的气息分外蛮横,毫无章法,明明是个亲吻,对方却一点都不享受,恼火又急躁,不知在生什么气。
而且针啊!绣针哪能这样随手乱丢!
阿绫怕他被扎伤,慌忙躲开那张嘴,低头摸找到那根黏在云珩袖边的金针,小心翼翼插进了圆鼓鼓的针枕中,这才又抬起头来。
只这头一低一抬的须臾,云珩眼中的焦躁仿佛被泼了一盆冰水,倏忽熄灭,他呆呆看着阿绫,喃喃开口:“……原来你,当真不愿与我一起……”
阿绫一愣:“殿下?什么不愿?”
太子殿下今日心绪不宁,他一踏进这晞耀宫的殿门便感受到了。
以往用膳,云珩总会亲手替他夹菜,吃完了也会在一旁等他,穿插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聊与抱怨,昨日还许诺开春带他去跑马场见霜月来着。可今日,太子殿下一言不发,吃完了也一个人先行回到书房,眼都没有抬。
原本阿绫还以为他是被什么棘手的前朝政务所困,如今一看,对方竟是在跟他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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