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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沈朝颜兴致缺缺地往前走,敷衍着说了句,“还行吧,猴子能编成这样也不错。”
两人就这么打打闹闹地斗着嘴,一路进了翰林门,直到引路的小黄门要按官阶和身份给两人安排座位,沈朝颜才把注意力从身边这只皮猴子身上移开。
然而甫一抬头,眼神就不经意撞入了对面那双深若古井的黑眸。
自上一次不欢而散,几日来,这还是两人头一回碰到。她脚下步子一顿,踩到身旁的霍起,疼得他一个趔趄。
“哎哟!”霍起侧头看沈朝颜,又顺着她的目光寻过去,终是看见了对面脸色不怎么好的谢景熙。他一怔,立马恢复了官场上那副一本正经地模样,双手抱于身前对他揖了一礼,“谢寺卿。”
这一礼下去,半晌都没了动静。
对面的人却就这么站着,眼神不知落在哪里,不回礼也不让霍起起身,而是莫名其妙地沉声问了句,“茶茶?”
霍起愣了片刻,抬头只见谢景熙垂眸盯着沈朝颜,那目光一寸一寸,克制却也危险。
霍起是男人,莫名就对谢景熙这样的眼神起了敌意。
他下意识往前一步,挡在沈朝颜前面,挺胸平视谢景熙呵到,“放肆!郡主闺名,岂是你能随意唤的?”
“哦?”谢景熙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到霍起身上,语气平淡地反问:“本官喊不得,霍将军却喊得?”
他的语气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一向不记事的霍起都忽地忆起——谢景熙和沈朝颜……似乎几个月前,还差点成亲来的。
可理亏是一回事,挡在沈朝颜身前的脚步让不让,又是另一回。
好在远处适时地来了一群人,沈朝颜一看,是兵部与霍起还算相熟的几个官员。几人见了沈朝颜自然要过来行礼,趁得这个机会,她赶紧将霍起推走了。
谢景熙却不为所动,依旧那样沉默地看她,沈朝颜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眼神,只觉得心尖都起了一层颤栗,却又不是因为害怕。
她踟蹰良久,还是端着架子瞪回去,道:“见到本郡主还不行礼?这么看我是不认识了吗?”
然而对面的人闻言,只是冷淡地收回了目光,转身留给她一个沉默的后脑勺。
“……”沈朝颜憋了一肚子气。
好在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开宴入座女宾席后,她便自顾自地吃起来。
酒过三巡,歌舞尽兴。
女宾席上言笑晏晏,是随意放松之态,而一面围屏之隔的男宾席,已经高歌笑语响做一片。
有人饮酒吟诗,换得宾客连连叫好。李冕也被激起了诗性,临时起意,决定带着众臣往麟德殿正对太液池的平台,赏月吟诗。
男宾席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人群渐远,只剩女宾席上的丝竹管弦空响。席间不乏有些大胆好奇的女郎,借由如厕更衣之名,偷偷往那男宾所在的太液池畔张望。
沈朝颜拎着琉璃盏,靠在食案上时,才发现温姝和王彤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座位。她喝得微醺,昏昏沉沉地起了身,往殿外去透气。
夜风习习,廊道上点着几盏瓜形宫灯,映着太液池的水波,竟是一种闹中有静的幽微。身后宫殿里的弦乐丝竹、宾客言笑化作水波一路荡过来,变得渺远而虚无。
然而尽头的偏殿里,却不合时宜地响起女子的隐声啜泣。
“大、大人……”沈朝颜脚步微顿,凝神细听。
深宫内院,群臣欢宴的僻静之处,娇滴滴的女娘和不知什么官位的“大人”……
沈朝颜心中狐疑,霎时连酒都醒了一半,脚步轻缓地贴墙挨了过去。
“叫大人多见外。”说话的是一个男声,清亮有余而沉稳不足,听起来除了显得稚气,就是脂粉味过浓的油腻。
沈朝颜蹙了蹙眉,从门扉的缝隙处露出一只鬼祟的大眼儿。
这一看,可真是把她惊得哑然。
里面这个胆大包天的登徒子,不是左相王仆射家那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又是谁呢?
偏殿内,王翟将手里的酒再往女子嘴里灌了一口,笑到,“等你家姐进了我王府,大家早晚都是一家人。”言讫不顾女子躲闪,伸手就拽着她的胳膊往自己怀里带。
“王翟!”
偏殿另一侧传来女子的怒喝。
饶是努力压制着情绪,收尾的颤音也暴露了她此时的愤怒。
宫灯明暗下,温姝着急忙慌地跑来,一把将那女子护在身后,怒目瞪向面前的王翟。
王翟微微怔愣,而后轻咳几声,若无其事地对温姝笑到,“外面夜凉露重,姝儿出来怎得也不加件衣裳?”
他说着话,脱下身上的外氅,作势就要给温姝披上。
温姝却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侧身躲开了。
当着外人的面被温姝下了面子,王翟有些下不来台,笑着替自己找补到,“我方才也是在殿内找不见你,看温二娘子往外走,以为是去找你的,故而……”
“王翟。”
温姝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语气冷硬地警告,“这里不是王仆射府上,不是市井巷弄,更不是你经常光顾夜宿的平康坊南曲。你平日在外面如何胡闹鬼混我不管,但这里是皇宫内院,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王翟的表情霎时变得奇怪。
他挑眉哂笑两声,语气轻蔑地反问温姝,“怎么?你温家两个破落户,凭着一纸婚约来我府上蹭吃蹭喝就可以,我堂堂左相嫡公子既要娶你,又看上了你家妹妹,难道不是给你温家的天大颜面?这里是皇宫内院没错,但你又是个什么身份,竟敢教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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