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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版的演绎已经足够摄人心魄,除了尽力模仿,简直不可能有超越之法。张国荣看着师哥说出那段经典台词时,水波粼粼的眼里混杂了祈求、失望、愤怒与说不出口的情愫。
许颂苔没有试图模仿,反倒刻意收敛了情绪,着意突出了程蝶衣的情与怒:情难出口,怒就更加显著,怒其不争、三心二意、不懂自己的心,也怒自己没法坦诚;反过来,怒气越是压抑,也就越突出了情的深重。
裴东鹤还记得,当时老师给他们放这段视频时评价说,许颂苔虽然在演技上做了减法,却把程蝶衣对师哥的情与怒做了深化,虽然不如原版演技出神入化,但也进一步突出了人物性格的纯粹。毕竟程蝶衣是个入戏太深的痴人。裴东鹤那会儿坐在一众全神贯注的同学间,望着大屏幕上的许颂苔目不转睛,心说,这双眼睛可真灵。
副导看完这段表演,表情顿时亮了,神色也没了戏谑,很快掏出手机对裴东鹤说:“确实不错。你把这段视频发我,再问问这人最近有空试镜没。”
裴东鹤明白机会是抓住了,忙不迭道谢,立刻把刚才的视频发给副导演:“他肯定有空。时间您定就好。”
“行。”副导大手一挥,“我还有点事,先去隔壁组看看。回头联系。”
“您先忙。”
送走副导,裴东鹤转头就拨通许颂苔的手机号码,但一如既往的无人接听。他耐着性子发过去一条语音,说有件好事,让许颂苔尽快回复。
说是尽快,但等两人真正对上话,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下戏后,裴东鹤换掉宽袍广袖的戏服,趁妆发老师帮他卸头套的时候,让小丁在某家私密性好的私房菜馆定了个包厢。许颂苔迟迟没回消息,他索性发了个定位过去,让小丁下班,自己开车去包厢等。
点完菜,又叫服务员沏了壶永春红芽佛手,裴东鹤躺进柔软的沙发,摊开一身疲惫,在清淡回甘的茶香里闭眼小憩。
许颂苔推门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裴东鹤歪头靠在沙发上睡着的模样。
柔软的睫毛搭在眼睑上,被发胶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从鸭舌帽底下探出几个小卷,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紧紧绷着,五官出彩的脸上笼着愁云。
上次重逢是在夜里,许颂苔只听得熟悉的嗓音,看不清裴东鹤的表情。而此时此刻,满室灯光柔和散落,阴影褪去,裴东鹤身上泛出蒙蒙的光亮。
空缺的几年倏忽消失,许颂苔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校园,回到事业与爱情刚刚起步,前途一片大好的夏天。
五年
许颂苔贪婪地盯着裴东鹤眉头紧锁的睡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无声地叹了口气,轻手轻脚走到餐桌旁,把漆黑的长柄伞挂在椅背上,拉了张椅子坐下。
服务员进来倒茶时发出细微的声响,裴东鹤忽然惊醒,扭头看到许颂苔拘谨地坐在餐桌旁靠墙的位置看手机,顿时有些不爽。
他缓了缓神,起身走到桌旁,示意服务员可以上菜了,然后故意坐在许颂苔对面,问道:“怎么这么晚。”
“抱歉让你久等,今天的剧组有点拖延。”许颂苔的语气客套而生疏,像是不常往来的普通朋友,那个雨夜的慌乱早已无迹可寻。
“每天都有戏?”裴东鹤下意识想拿水,发现茶杯还在刚才的矮几上,又回去把茶具搬了过来,顺带给许颂苔倒了杯。
许颂苔谢过他,把杯子放在手边:“不一定。夏天戏多人也多,竞争比较激烈。”
“你也需要跟他们竞争?”裴东鹤哼了声,表示不信,“资料一发出去就能选上吧。”
“并不是。”许颂苔摇头,“群演也有群演的门道。多数角色不需要露脸,也不需要表演经验,只是移动的背景板,所以越平凡越好。”
“哦。”裴东鹤觉得有点道理,又忍不住使坏,“所以你这种演技好、长相也不平凡的人反而不好中选。”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颂苔顿时有些窘迫。裴东鹤见状,气也消了大半,于是认真请教道:“那什么样的人容易中选?”
许颂苔看他眼里没了戏谑,才缓缓开口:“分情况。工会派的戏要持证上岗,接戏全靠手速,很难抢。外面普通剧组要求低点,得加很多通告群去抢。只是镜头远远扫过,混在人堆里不需要演技那种,抢到名额就能上;上镜的又分有台词、没台词、……”
裴东鹤两手杵在桌面,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听他讲了半天,唇角不自觉带出一分笑。许颂苔敏感地察觉到,刹住话头:“不好意思,不知不觉就说多了……”
“没事,我喜欢听你讲这些。”裴东鹤意有所指地望向他的眼睛,“这让我觉得,你还跟从前一样。”
许颂苔跟他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移开视线,用喝茶掩饰自己忽然加快的心跳。
菜很快摆满桌面,两人沉默地举筷吃起来。大概是觉得气氛尴尬,过了会儿,倒是许颂苔先开口问:“你不是说,有好事要告诉我?”
裴东鹤好整以暇地剥了个虾放进碗里,一边擦手一边说:“是。我们剧组最近有个角色要换人。副导已经同意让你试镜了。”
“啊?”许颂苔诧异地抬头,“什么角色?”
裴东鹤用筷子夹起虾仁,在挤满芥末的酱油碟里滚了一圈才放进嘴里,一边感受那冲人的辣,一边说:“尚书的儿子。是个反派配角,戏份不算多,但涉及主线,有名有姓,还跟我有对手戏,不管怎样都比群演好。”
他满以为许颂苔会喜出望外,视线转过去,却见那人面露难色,分明是想拒绝又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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