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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山天庆观书院每十日一休,是为旬休。苏不疑每个月最期待的就是书院旬休,他可以回家睡懒觉,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再美美地吃一顿苏家厨子做的家常菜。不用早起晨读的日子实在太美妙了!
可是,自从苏衡开始教老宅的人练习什么“唐真人安乐法”,苏不疑每个月最讨厌的就变成旬休了。偏偏祖父还很支持三郎,一众孙辈,祖父最偏心的就是三郎了。只要是三郎提出的,祖父就没有反对过。
唉,他就是全家人地位最低的那个可怜虫。苏不疑垂头丧气,连手里的书也看不下去,直接把头埋进书里,像没了骨头一样,半死不过地趴在桌上。
“二弟,这是三郎托我带给你的。”苏不欺走到苏不疑桌边,放下一张对折的宣纸,这才从容地坐到旁边的座位上。
“哈?三郎给我的?”苏不疑直起身体,一头雾水地抓过那张宣纸,打开一看,脸都绿了。
纸上赫然是苏衡为了帮助二堂兄记忆动作,专门编写的一首歌诀——
“唐真人安乐法:两手托天理三焦,左右开弓似射雕。调理脾胃须单举,五劳七伤往后瞧。摇头摆尾去心火,两手攀足固肾腰。攒拳怒目增气力,背后七颠百病消。”
“不是吧——”苏不疑拿着歌诀的手都在颤抖,“难不成我都回到书院上学了,每日还要早起练操?”
苏不欺嘴边勾起微笑:“理解透彻,正是如此。”
得到确认,苏不疑立刻又趴了回去,两眼无神,生无可念:“杀了我……”
·
苏不疑对唐真人安乐法避如蛇蝎,练得生不如死,但苏轼却与他截然相反。每日清晨,都不用人来催,自己就爬起来了,屁颠屁颠地跟在苏衡身后,来到院子里打八段锦。
是的,苏衡有次说漏了嘴,被苏轼知道了“八段锦”这个名字。苏轼一听是兄长给这套功法起的名字,顿时点头拍手,夸苏衡起得好,顺便拉踩了一下贵生道人起的“破名字”。
每日和兄长一起练操,然后一同用一顿美味的朝食,再和兄长一道去书房学习。兄长看医书,他跟着阿父认字背诗。每时每刻都能和兄长贴贴,嘿嘿!就是阿姐也在,有点烦人。苏轼这般想着,瞄了旁边的苏轸一眼,偷偷撇嘴。
阿姐明明更喜欢在院子里看莲姨她们纺织,却为了能和阿兄一起在书房学习,去求了阿娘,让阿父也叫她认字背诗。而且还喜欢和他比,看谁认字认得最多,背诗背得最快,以此抢夺阿兄的夸奖。真可恶!
苏轼兀自不高兴,但是苏洵却乐开了花。
小儿子活泼好动,原本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但他偏偏是个兄控,苏洵洞悉了这点,很快借此拿捏住他。
之前苏洵特意避开苏衡,和苏轼谈心,告诉他家里总要有人读书考取功名,为家里撑起一片天。如果苏轼不读书,那他就只能逼着苏衡读书。
可怜的小苏轼才三岁,哪懂得成年人的弯弯绕绕,速速被苏洵拿捏住了。于是,为了让苏衡能够安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苏轼只好苦着脸接受了苏洵每日长达两个时辰的启蒙教育。
于是,苏洵惊喜地发现自家小儿子也天资聪颖,一点就通。虽然性子跳脱了一点,没有长子稳重,但只要搬出长子,次子再不情愿,也会乖乖听话背书。瞧瞧,这才三岁呢,认字背诗的速度却能和比他大两岁的长女一较高下了。
苏洵满意点头,孺子可教也。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苏轼的小身体里仿佛装了个计时的漏壶,一到饭点,就会自动提醒书房里的众人:“该用午食啦!”
受苏衡的影响,苏家从原本的一日两餐改成了一日三餐,多了一餐午食。小馋猫苏轼对此很是满意。
今日的午食依旧是采莲做的。其中有一道江鱼兜子鲜美无比,苏轼最是喜欢。那江鱼兜子里面的鱼蓉可不简单,是用琉璃江里新鲜捕捞上来的鳜鱼做成的。桃花流水鳜鱼肥,这时节的鳜鱼最是肥美了。
吃着热乎乎的麦饭,再咬上一口江鱼兜子,苏轼吃得摇头晃脑,藕节似的小胖腿在桌子底来回晃悠。
“坐好了吃饭,腿放好,不许瞎晃。”苏洵板着脸小声呵斥道。
“哦!”苏轼正快乐晃悠的腿立刻僵住,悄悄并拢腿,坐正身子,偷眼看了看苏衡。见苏衡脸上淡淡,没有生气的迹象,这才暗暗松口气。
苏轼:已老实。
用过午食,按照拜师以来的惯例,苏衡要前往天庆观。未时至申时是贵生道人在观中为人诊病的时间,苏衡作为弟子,要从旁协助,同时观摩学习。
苏衡踩着上马石登上驴车,青枝提着一盒采莲事前准备好的小点心跟在后头。
苏轼依依不舍地和自家兄长挥手告别:“阿兄,早点回来。”
“嗯。”苏衡应了一声,放下车帘。
“小郎君坐稳咯!”赶车的车夫一扬鞭子,拉车的驴子便乖乖地往前行进。
“唉,又是和阿兄分别的半天。阿兄去了书院,我就连继续认字背诗的动力都没有了。”苏轼小小一只,坐在小木凳上,双手托腮,愁眉苦脸地望着大门的方向,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
“哦,那你就在那儿坐着吧。”苏轸专心记忆着苏洵给她写的字卡,眼也不抬地道。
“哼,什么嘛,明明阿姐你也记挂着阿兄,盼着他早点回家。”苏轼鼓起小脸,像只气鼓鼓的小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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