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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乱世中人狗彘不如,八娘自身都难保,就莫要心疼他们了。”
元祯微微侧着脸,面上云淡风轻,话里蒙着隐隐薄怒。
世家子空有锦绣皮囊,腹里全是草包,一味追逐美色,甚至不顾家国倾覆,也值得八娘站出来维护?
“还是说你有随他们去的打算?”元祯故作了然神情,她极为体贴道:“他们待八娘都极好,孤也不是贪图路资的人,你若要走,绝不阻拦。”
刚俯下的身子僵住,萧夷光捏红了掌心,不平的气滚了几遭,终是忍下元祯不分青红皂白的折辱,语气依旧柔和,在元祯耳边轻轻道:
“殿下,他们中有一位穿着白袍的娘子,姓顾行七,出身建邺豪族顾姓,其母是徐州刺史,督徐州诸军事。”
“广陵王刚镇守建邺不久,又与当地大族有前嫌,恐怕短时间内不能服众,想要彻底收服江南士族,殿下不妨从顾娘子身上入手。”
元祯感觉到八娘的手扶上她的一侧胳膊,语气坚定:“妾不是贪图阿谀奉承之辈,殿下对妾有大恩,妾不会忘记,更不会背殿下而去。”
世家子们就在七八步远,为了不使他们窥听到两人的对话,萧夷光不顾稠人广众,半边身子都紧依着元祯的四轮车。
八娘的气息如幽兰,入耳的话字字真心,没有一句不是在为元祯的利益着想,即使面对的是挖苦,还是一如往常的冷静。
反观她,不仅误会了八娘,还把心里醋得冒泡的闲话一股脑都给说了出来!
粉红爬上耳根,元祯的脸又红又白,好在她不是嘴硬的李大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诚恳道歉:
“八娘所言极是,孤想多了,还说了不少浑话——上官校尉,就依着八娘的话,饶过他们一命。”
萧国相果真没有说错,元祯瞧了眼身旁人静美的侧脸,八娘并非只会宴饮享乐的寻常人,不但天下大势、当世经济无有不通,还沉着镇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帐下谋士。
上官校尉得命,古铜色的脸毫无表情,手指负到背后打了个手势,所有死士的刀就都收回刀鞘。
白袍娘子的家世最显赫,也是元祯要拉拢的对象,但只让她自个回到建邺,把其他人都杀掉,元祯暴君的名头就甩不掉了。
她干脆全都放过,又做出圣明的仁君模样,教世家子们不要害怕,和颜悦色道:“不知者无罪,你们也是无心之举,孤不会怪罪你们,都快起来,不要糟蹋了膝下的黄金。”
世家子们跪在地上泪流满面,还不知自己差点脑袋不保,头垂得比鹌鹑低,直到听到元祯的话,才如蒙大赦,互相搀扶着站起身。
哭声一起,对今后命运和长安家人的担忧就关不住闸门,有的人起身掩面,还是止不住哭泣,甚至打起了嗝,完全没了世家的翩翩风度。
元祯仔细端详白袍娘子,周身一打量,发现此人哀而不躁,一起踏上的逃难路,其他世家子衣着邋遢,她却收拾得干净得体,心下不由多了几分好感:
“方才听顾七娘说,你要回建邺,与孤恰好同路,不如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哪里谈得上互相照应,顾七娘红着眼抬起头,她身无长物,身边的部曲非死即逃,路上的羌人和流民又多,王太女肯在这关头抛出橄榄枝,分明是救了自己一命!
记下这绝处逢生的恩情,顾七娘十分感激,又向元祯行礼,“能得到殿下庇护,是臣好福气。”
她抬头之际,元祯看清了顾七娘的脸,前几日在长安密林中,她就是那个唯一没有跟风嘲笑的人,元祯不禁又多了几分好感。
顾七娘能得到兵强马壮的王太女亲,张十一郎也连忙钻营自己的生路:“殿下,小臣也要去建邺投奔阿姑,不如结伴一起走。”
元祯回绝得干脆利落:“孤队伍里还有马车,走得慢,就不拖累张十一郎了。”
“哪里哪里,小臣马匹的脚力也不快,再者,能为殿下效半点犬马之劳,也是小臣求不来的荣耀啊。”
张十一郎巧舌如簧,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正值生死关头,他对之前瞧不上的元祯又是作揖又是甜言蜜语。
见元祯只冷冷的看着他,张十一郎汗流浃背,他忙用胳膊肘戳了戳顾七娘,要她帮自己说几句好话。
顾七娘张了张嘴,又为难的抿住,带上张十一郎,无疑是给王太女增加负担,但若是狠心不开口,这跟把朋友往死里推有什么分别?
迟疑片刻后,顾七娘骨子里良善,还是没有见死不救,她犹犹豫豫道:“殿下,张十一郎与我们同路,可不可以一起回建邺?”
元祯没有回答,后背却被人轻轻按了下,萧夷光提醒她借此机会笼络顾七娘。
额上挤出几条缝,元祯看了眼张十一郎,又看瞅了下顾七娘,让眉间布满愁云。
就在他们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她才悠悠道:“虽然孤与张十一郎没有交情,既然顾七娘开口,孤也不好拒绝。”
张十一郎像溺水的人,若是元祯再晚一刻开口,一口气就喘不上来了,他大喜过望,作揖道:“今后小臣任凭殿下驱使。”
“殿下,我也去建邺……”
“我也去,带上我们一起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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