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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跑车驰骋在车流之中,一路向鲜有人住的半山开去。
柯元空对这段路程已经不能再熟悉,每一段路都标记着他无数个从前。六岁被送来梁家时,他低矮的个头缩在后座玻璃前,眼神也不敢乱飘。那天还是个大雾天气,远处山头和高大庄严的建筑在白气中若隐若现,下了车腿边的灌木丛都挂着湿气。
元空被接替他父亲职位的新任司机引入梁家正厅,为了消除柯元空初来乍到的不安和胆怯,施文思那天特意没去上班。那时元空很小,父亲去世时他才4岁,还不太懂得“逝世”二字包含多少无力回天的无奈和痛苦,直到后来母亲也跟着离世,他被唯一的亲人——上了年纪的奶奶抚养一年后到了上小学的年纪。
奶奶认为元空跟着自己待在黄泥铺成的小乡村里没什么出路,自己越来越老也养不好那样可怜的柯元空,既然梁氏夫妇承诺过愿意收养元空,那她厚着脸皮也要打个电话问问。
施文思接到电话时有些意外,但梁家家大业大,不过收养一个小孩而已,并不难。所以元空在六岁时已经完成了他初来人世的三场离别,有时候他也在想,元空元空,是否注定他这一生都该如浮萍般漂泊人间。他一直忙于离别,忙于落空。
眼前盖着深灰色瓦片融合中式和欧式古典元素的建筑与他记忆中毫无二致,他提着口气紧跟在梁凛身后。梁凛忽然停下来,转身看着柯元空。
柯元空不明所以:“怎么了?”
“我妈要是问起来,你怎么说?”
柯元空回想刚刚俩人在车上对好的口供,好笑道:“按你说的那样。”
梁凛没再说什么,看了看自己和柯元空的距离,这回放慢脚步余光扫到他跟自己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才脸色好一些。
一楼客厅的所有人都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只有施文思和梁向航一言不发地坐在那,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一对“新人夫妻”。
“爸。妈。”梁凛站在柯元空身前,先他一步走过去。
梁向航一听就起鸡皮疙瘩,五指并拢伸出来做了个打住的动作:“别。我受不起你这个称呼。”
梁凛已经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前兆,怎么着也得换个对策。偶尔服个软也没什么,况且梁向航愿意说话就代表这事儿在他那过得去,他继续一副插科打诨的态度想糊弄过去,梁向航指了指他,眼神警告他施文思现在很生气,让他注意分寸,梁凛立马接收到,又去喊:“妈。”
施文思视线落在柯元空身上,带着不忍和心疼,听到梁凛喊他,崩不住哽咽道:“滚。别喊我妈。”
柯元空很久没见过施文思了,上一次是年初八,这时候都已经年底又快跨个年了。施文思还看着自己,柯元空上前两步站在施文思跟前,忽然回到了第一次见施文思时,动作僵硬神情不知所措:“阿姨。”
施文思闭了闭眼,两行泪滚下来沿着脖子滑入衣领,她没应声。
柯元空有些着急,不知道怎样安慰施文思,有意扯出个不自然的笑脸:“阿姨,我以后常回家。”
梁凛见施文思眼泪停下来了才敢跟在柯元空后面附和:“是啊。妈,这不是挺好的?你不一直都念叨柯——”
嘭!
玻璃杯砸在梁凛脚边四分五裂。
施文思整个人都在抖,脸色通红对着梁凛吼:“好?好在哪?!你外面跟多少人结婚重婚我都不管!你他妈主意打到柯元空身上?!”
梁凛好话说了五分钟还是没效果,耐心早就没了,既然施文思软硬不吃,那他也不装了。梁凛冷着脸盯着施文思:“是又怎样?”
施文思噌一下站起来。
啪!
“你干什么!”梁向航拦住已经失控的施文思,看着被扇得偏头脸上赫然是张巴掌印的梁凛,恨铁不成钢道:“梁凛,你少说两句!”
柯元空赶紧挡在梁凛身前,跟施文思解释:“不是他逼我的,是我自愿的。”
施文思不理他,眼里盛满怒火恨不得再踹梁凛一脚解恨,死盯着柯元空身后的梁凛:“你有没有想过!元空以后怎么办!他不像你这么前卫,我求你行行好,我们都是普通人,你让元空以后怎么结婚?!他在梁家待了十几年就要把一辈子绑在这里吗!”
梁凛一副自己没错的样子,故意说:“又不是没钱养他。大不了一辈子不离婚不就行了?”
眼看着施文思又要爆发,梁向航给柯元空使眼色,让他带梁凛赶紧走。这个逆子真是……!欠收拾。明知道亲妈什么德行还敢顶嘴。那话说的也真不是人话,什么一辈子不离婚,听着像是惩罚,仔细一想他儿子一个gay跟元空这样好的人结婚,那不是求之不得的奖励吗?!造孽啊……
他抱着身体还在发抖的施文思,拍他后背柔声安慰:“行了,元空这么久没回来,我们先冷静问清楚再责问梁凛也不迟。这证都领了,事情板上钉钉了,不如先好好跟元空聊聊天。”
施文思痛苦地推开梁向航,把自己缩在沙发上埋着头呜咽:“…你不懂。”梁向航没听清,凑过去听到施文思泣不成声地说:“你不懂…元空永远都在包容别人…他凭什么一直做不喜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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