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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长,到时间了。”
来人语气不详,但腰身弯得极下,态度恭敬。季疏却不急着起身,仍然垂着眸,轻问来人:“有绳子吗?”
“抱歉,没有,这个您看可以吗?”
他从佩刀上解下一段小羊皮的捆扎带,两只手捧着送到了季疏的面前。
“谢谢。”
季疏声音极浅,接过皮绳,回忆着那人在自己脑后的动作,潦草将散在颈间的长发扎起一半。
他终于抬起头,目视大门。
“走吧。”
轮椅碾过长廊上的异色地砖拼花,季疏被一行十来人引着来到一座尖顶的高大建筑。
过往的审判大多发生在圆桌旁,由交易会的首脑们商谈决定。而这次针对交易会会长的审判声势浩大,需要一整个教堂才能装下那些前来参与审判的民众。
想到谢应可能会对此说些“那可真是荣幸”之类逗趣的词句,季疏的嘴角止不住地微微上扬,他抬眼望了望太阳,今天是个好天气。他将胸前的向日葵胸针别好,催动轮椅进了教堂。
审判场所位于教堂大厅,阳光透过穹顶天窗洒入威严的厅堂,大理石雕塑石柱分列两旁,一层和二层的铁艺雕花围栏边上都站满了人。正厅内有一道自左右高层引下来又在中央合二为一的长阶,长阶上的平台正巧处在光影晦暗的区域。
季疏抬头看,那里站着三个人。
他们的黑色长袍隐匿在黑暗里,长袍下的白色面具显露出来,阴森沉重,这些人中有一个个子矮小的,身量只有孩子大小,三个人周身都笼罩在黑袍里,一起自高而下地看着他。
对交易会会长的审判,竟然值得「诡」一次出动三个人。
季疏若无其事地穿过他们审视的目光,坐着轮椅来到了长阶之下的圆台,那里左右站着几个交易会的元老,手捧蜜色卷轴矗立左右。书写官执羽毛笔,准备随时记录被审判者的罪行。
元老们对上季疏的眼神,目光下移,无意识地做出臣服的姿态,似乎是在请求季疏宽恕他们的僭越。
这些都是交易会的必要流程,季疏并不责怪他们,只是坐在众人的目光焦点处百无聊赖地听完了元老对他过往罪行的宣读,无非还是那三条,滥用职权,破坏游戏场所,违反住民守则。只是这次,宣读完这些之后,那洪亮的声音还回荡着。
“杀害交易会规则之外的无辜人员。”
季疏略抬了抬眼,这应该是说他在“忘忧”之后大开杀戒吧。
“‘J’,对以上罪责你可有异议?”
说话的是站在他近处的一个身穿黑金色长袍的老人,这人是交易会的元老南德,负责岛上一家古董店的经营,在季疏有记忆以来,老人就是他的副手。
他轻咳了下,微弱的声响在这种神圣的场合中更像是一种威严,满座寂静。
一般这种时候,圆桌上鸦雀无声,无人再论,被审判的人只管低下头承认,等待交易会会长敲定最终的罪责。
但季疏看着空无一人的大门来处,目不斜视:“有。”
他的话,不向任何一个具体的人交待。
庄严的厅堂里哗然,围观的民众看向被审判的交易会会长,此人的身上丝毫不带有穷途末路的窘迫,依然气定神闲,似乎眼前的不是什么针对他的裁决之庭,只是交易会的寻常会议。
“我有异议。”季疏重申,细碎的讨论声一瞬被压制,几百人的厅堂里静得可以听见呼吸声。
“有人要对我施行不轨之事,妄图篡改我的记忆,诸位都清楚,我这些年看过什么听过什么,这份记忆绝非是某个人可以擅自处置的。我为求自护出手反抗,不小心伤了他们,如何算得上杀害无辜,众位,包括「诡」,大可前去打听,我所伤之人,真的是无辜的吗,而且……”
季疏顿了顿,转身看向高处的黑袍人。
“我所认知的‘人’的范畴,仅包含原住民和异世界来客,他们,也是人吗?”
满堂寂静,元老也被问倒,众人一起望向高阶,三位黑袍大人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个子矮小的那个倒是往前走了一步,半个身躯沐浴在光芒中,好奇地歪头观望着。
南德得不到指示,只得硬着头皮按照原定的流程走下去。
“不,不止如此……你还屠杀了一条龙……”
季疏的目光充满疑惑,却并未辩驳,人群里反而传来一声胆大的异议“这也不是人啊”。
交易会的规则里没有不能屠龙这一条,南德的古董店里甚至还明目张胆地陈列着龙牙等收藏品,他们有何立场,又当以何种罪名为由对季疏做出裁决?
“肃静。”
季疏被纷扰的声音吵得有些心烦,眉梢微动,当惯副手的南德随即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法杖敲打在地板上,庄严回荡的声响压盖了窃窃私语。
“有什么不妥吗?”季疏下巴微微扬起,淡淡说出口的话语像是质问一样。
南德用黑金袍角擦去额头上沁出来的汗珠,腰身弯下来,下意识地拿出为交易会会长做汇报的恭敬姿态。
“根据资料记载……这里,会长您看,这条龙的前身是某个叫做谢应的异世界来客——”
“谁叫我?”
他话音未落,教堂的门被人暴力破开,来人的手上有些血迹,似乎是因为破门而留下的伤口。
众人一起看向大门口,只见一个穿得脏兮兮的男子站在晨光里,暖色的衬衫上衣揉皱不成样子,此人眉目狂傲,丝毫不在于满堂众人,目不斜视、不羁地向着厅堂正中央的季疏走去。
“我就是谢应,谁叫我?”
谢应挤到了季疏和他身边那个说话的白头发老头儿的中间,扒着两人的肩头,含笑质问穿长袍的那个人。
他醒来之后就叫花大前去打听交易会的下落,结果一堆小孩儿跑遍了太阳岛也没收获,还发现岛上的许多NPC都消失了,偷听那些留下来的NPC说话才知道,他们都去参加公共审判了。
小弟们以为这又是什么游戏活动,当成收获报给了花大前,正好被谢应听见,马不停蹄地往他们说的教堂赶来了。
谢应扯着衬衫衣角和季疏抱怨:“这件沾上虫子血脏了,等会儿带我去换件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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