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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辽与大宸开战在即,最紧要的便是兵器锋利。耶律迟深知自家皇庭军的底细——二十余年未曾大战,那些曾让汉人闻风丧胆的利器早已锈蚀不堪、形同废铁。眼下,东辽各地大小作坊昼夜开炉,连轴赶制新兵器。此刻,耶律迟正亲自视察离西京最近的一处大作坊。“王爷。”监工捧着一把乌黑透亮的铁弓上前,“新淬的铁弓。”耶律迟指尖缓缓拂过弓弦,忽地挽弓搭箭,瞄准远处卖力干活的汉人匠奴。“铮——”箭矢破空,穿透匠奴胸膛,余势不减,深深钉入后方石墙。耶律迟随手把弓一撂,接过随侍递来的帕子,漫不经心地拭了拭掌心,“还是太软,再硬三分。”这次随他前来视察的不止一人,还有几位东辽皇庭的老骨头,这些从小喝马奶酒长大的贵族,如今全靠大宸的岁币养得肥头大耳,酒色财气样样不缺。御史大夫捋着花白胡须阴笑:“王爷日理万机,倒显得我们这些老骨头尸位素餐了。”耶律迟信步朝下一处走去,熔炉火光将他侧脸镀上一层血色,“你们若是愿颐养天年,也是本王之福。”“我自然想享清福。”御史突然提高声调,“只是王爷搜查宸人,将我的府邸翻个底朝天……”耶律迟脚步停顿,半笑不笑地道:“诸位若被宸人刺杀,本王如何向大汗交代?”谁都明白他的野心,大汗还只是个没断奶的孩子,这帮老家伙再如何看他不顺眼、恨不得把他拉下马。如今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逮着机会便明里暗里跟他作对。御史冷哼一声,拂袖不再言语。一回程仪仗行至城门,只见一顶朱漆喜轿被拦在道中。城卫奉命严查出城车辆,要瞧瞧新娘的模样,但轿夫却不愿意,汉人的规矩多,新娘盖上了盖头,新婚日不能被其他男人看见。那位新郎官都没见过新娘的模样,这就抬着去给那位东辽千户过夜了,岂能让城卫见新娘的模样?若让千户知晓,岂不是要收拾他们这帮轿夫?这些辽汉之间的琐事,耶律迟见多了,勒马走在仪仗的最后,两旁跪伏的人群,齐刷刷地呼喊:“拜见王爷!”耶律迟没工夫管闲事,一挥手便勒马向前,与那顶落地的喜轿擦身而过时,忽地嗅到淡不可闻的幽香。甘洌苦甜的味道恰似在舌尖,一下让他想起某个人来。他猛地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的动作惊得刚起身的城卫又“扑通”跪倒,“王、王爷”耶律迟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瞧着那顶喜轿,“这是在作何?”城卫低头答道:“回王爷的话,正在依令查验出城的行人车马。”耶律迟一步一步地走近轿子,浅不可闻的香泽变得清晰几分,丝丝缕缕地在他呼吸里。他在轿窗前骤然驻足,声音陡然转冷,“本王何时说过,让你们掀新娘的盖头?”城卫们齐齐磕头,连连认错,哪里还敢多言。耶律迟瞧着那鲜红的帘子,遮得严丝合缝,里头的人影全然不可见。他忽地放柔了嗓音,说起了字正腔圆的汉话:“惊扰贵人了,这些粗鄙武夫不懂规矩,还望海涵。”堂堂东辽的摄政王如此谦逊温和,叫那几个皇庭老头目瞪口呆,压根就没见过耶律迟这么和颜悦色过。更令人愕然的是,轿中竟一片死寂。那“新娘”非但不感恩戴德,反倒将堂堂摄政王视若无物。耶律迟也不恼,扫了眼跪伏在地的城卫,“不如这般,请贵人探出手来一观,既全了搜查的规矩,又不坏礼数,如何?”本对礼仪之事毫无兴趣的众人,此刻全被耶律迟罕见的态度勾起了好奇——到底轿里坐的是何等人物,竟让堂堂摄政王都要低声下气?众人屏息凝神,只见猩红轿帘微微一动,探出一截雪色的腕子,似是粉霜凝结而成,掌心抹了玫瑰露一般泛着粉,那指节亦是纤长干净,美的如同巧夺天工的瓷器。古人有云“管中窥豹”,今朝却是“手观美人”,只这一只手,便让人遐想轿中究竟藏着怎样的绝色。耶律迟忽然俯身,鼻尖几乎贴上那截手腕,深深吸了口气。轿里的美人似全无察觉,任他靠近。耶律迟猝不及防地捏一把那只手,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那只手突然“啪”地一下反手拍开——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留情。几乎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这动静把周围一众东辽人吓得心头一跳,哪里见过这般刁钻野蛮的“新娘”?胆敢当众打王爷的手,简直是活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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