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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柏还不等姜听澜开口,仿佛一个急于向老师证明自己完成了作业的孩子,抢着说道:“澜澜,你放心,那些可能会威胁到你安全的人,爷爷都处理干净了。”
他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里,闪烁着急切的光,生怕孙女不信,又补充道:“那个王翠莲,我已经让人把她送走了。”
话音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声音沉了下去:“还有那三个养子他们已经被廉洁署的人带走了。”
廉洁署,这四个字在港城的分量,无人不知,一般带走调查肯定会查出点东西的。
姜听澜挽着爷爷手臂的动作微微一顿,她原本以为,爷爷所谓的处理,最多是敲打一番,或者收回他们手中的权力。
没想到,他竟会做得如此决绝,这几乎是断了他们所有的后路,看来这个爷爷脑子还是异常清醒的。
陈柏似乎感觉到了孙女的讶异,浑浊的眼底泛起一丝复杂难言的苦涩,他拍了拍姜听澜的手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解释几十年的过往。
“唉,说到底,也怪我。”
他的声音带上了岁月的沙哑,“当年我从内地辗转到港城,好不容易有了点气色,就被人盯上了,当初是王翠莲,带着孩子护着陈家。”
“那份恩情我记下了,后来我的生意越做越大,每一年也要捐助别人,索性就把几个孩子收养了,不过并没有记到陈家名下,其实我知道,她护着陈家,也是存着私心,无非是想从我这里得些好处,想让她的孩子们过上好日子。人嘛,谁没点私心呢?只要她们做得不过分,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还了当年的恩情。”
车窗外的风景流转,陈柏顿了顿叹了口气。
“我把他们当助手培养,送他们去最好的学校,请最好的老师,教他们做生意,我总想着,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待他们不薄,他们总该知道感恩,况且我独身一个人在港城,也需要有自己的人,可我错了,人心,是会变的,尤其是在巨大的财富面前。”
“他们看着我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差,看着我找了亲人多年都杳无音信,就以为我陈柏真的要后继无人了,他们开始不满足于我给的那些股份和分红,开始觊觎整个陈氏。”
说到这里,陈柏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疲惫,也有高处不胜寒的荒凉。
“其实我一开始确实没打算赶尽杀绝,我最生气的还是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
“你是秀茵留给我的唯一的血脉,这些年,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奶奶,我没能遵守承诺,及时回来,让她和你们在内地吃了那么多苦,现在我怎么可能还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陈柏说到激动处,眼眶泛红,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
那是积压了半生的愧疚,是对亡妻深沉的思念,也是对唯一的亲孙女,那种血脉相连不容任何人伤害的保护欲。
他分得清好歹,拎得清是非。
所谓的恩情,在唯一的亲人面前,不堪一击。
更何况这份恩情,早已在对方无休止的贪婪中,被消耗殆尽了。
姜听澜静静地听着,心中最后那一丝因他收养孩子升起的芥蒂,也在这番剖白中彻底烟消云散。
她想起了奶奶严秀茵,那个温柔又坚韧的女人,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提起远在港城的这个男人,眼中都没有过半分怨恨,只有淡淡的遗憾与思念。
她总说她选的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没能及时回家肯定是他有他的难处。
现在看来,奶奶的眼光,果然没错。
这个被她念了一辈子的男人,纵然身处名利场的漩涡中心,却始终保留着一份清醒与孤勇,其实就算爷爷真的再娶了有了新家人,她都没立场指责。
不过这一切他都没有,因为心里隐隐觉得自己有家人,有妻子,就一直不会再娶。
看来自己爷爷是个值得托付,也值得被爱戴的清醒的小老头。
眼看爷爷处理得如此干脆利落,只为求得她的安心与原谅,姜听澜心中那点怨气早没了。
再多的怨怼,在这样一份沉甸甸的祖孙情面前,都显得矫情了。
她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柔软的弧度,澄澈的杏眸里水光潋滟,像初春融化的溪流,清澈而温暖。
她反手握住陈柏那只还在颤抖的大手,轻轻摇了摇,声音软糯又带着几分俏皮的嗔怪。
“爷爷,瞧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我怎么会怪您呢?您可是我最敬爱的爷爷呀,您为我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今天您在那么多人面前介绍我,我心里别提多骄傲了,感觉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甜软的话语,像一颗最有效的定心丸,瞬间抚平了陈柏所有的不安与惶恐。
坐在前排的陆知衍,听到自家媳妇儿这番话,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这小狐狸!
说起好听话来,真是一套又一套的,脸不红心不跳。
昨晚是谁抱着手臂,老神在在地分析利弊,说要看到这位爷爷的诚意来着?
他唇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完全扩散开来,就敏锐地从后视镜里,对上了一道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
只见镜中的媳妇儿,虽然对着爷爷笑得眉眼弯弯,纯良无害,但那投向他的目光,却明晃晃地带着“杀气”,仿佛在说你敢笑一个试试?
陆知衍求生欲瞬间爆棚,嘴角的笑意立刻收敛得干干净净,腰背一挺,坐得笔直,脸上迅换上了一副我媳妇儿说得对,我媳妇儿天下第一善良的端正表情。
后视镜里,姜听澜这才满意地收回了目光,唇边的笑意愈真挚甜美,她重新看向陈柏,继续扮演着乖巧懂事的孙女角色。
陈柏哪里知道这小夫妻俩之间电光石火的暗中较量。
他只听到了孙女那软软糯糯的全世界最好听的声音。
“真的?澜澜真的不怪爷爷?”
“当然了。”姜听念点头如捣蒜,笑容灿烂得像盛夏的阳光,“您是我的爷爷,我不向着您,还能向着谁呀?”
“哎!哎!”陈柏一听这话,简直乐得快要找不到北了,心中的巨石轰然落地,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狂喜与满足。
他的孙女,他陈柏的亲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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