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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久安和韩致前脚还未跨入县衙府的大门,就有门子战战兢兢地来报,说是江州府上来人了。
陆久安大感稀奇,除了刚到任的时候,他着人向上面报过文书之外,平时和江州府很少互通往来,眼下还没到述职核查的时期,应平一个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贫瘠小县,哪个上官会闲的没事往这跑。
“来的人是谁?”
门子唯唯诺诺地答:“是时任江州府通判袁大人。”
陆久安略一思索,就把此人给对上了号——江州府通判袁宏卢,大周兴正十六年任职于此,任期是3年,明年就要返回京中考课。
门子见陆久安不慌不忙,忍不住催促:“大人你快些吧,袁通判在正厅发了好大一通肝火。”
看门子这幅模样,想来已是被磋磨了一通。
怪哉怪哉,他人都还没见着,对方就已经怫然作色,陆久安和韩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来者不善。
陆久安不作耽搁,一身素衣常服便往正厅赶去,袁宏卢属于是离朝外任,韩致身份不便暴露,担心被他认出来,就未同去。
那袁通判此刻压着怒气兀自在灌茶,两人相见的第一个照面,袁宏卢就将茶盏重重磕在桌上,也不等陆久安行礼,劈头盖脸一阵骂。
“应平县令好大的面子,让本官久侯于此。我倒问你,你不在县衙明堂审理机关政事,穿着一身绸衫儒巾,是不是寻山游水,逡巡快活去了。你府上的仆侍也不明事理,本官到了这么久,也不晓得向你通报一声,还把我放在眼里吗?”
陆久安端端正正行了个礼,才开口解释道:“袁通判勿怪,下官方才出去办事去了,未知会府中下人,他们自然不知道去哪里寻我。”
袁宏卢冷哼:“应平一个十等下县,每年既不能缴纳足额的粮税,也无法拎出一二生员考取举人。像这样一个短褐穿结箪瓢屡空的地方,人才如此凋敝,陆县令能办什么事?”
陆久安便把他今日做了什么事告知袁宏卢,语毕又不认同道:“袁大人,应平县曾经也是江州说得上话的六等中县。”
袁弘陆嗤笑:“这是何年何月的陈年往事了,陆县令也兴拿出来搪塞?”
袁宏卢眼里的恶意丝毫不作掩饰,他将应平的伤口掰开了揉碎了最后撒上盐,陆久安偏不如他的意。
应平县今日粟麦不出年谷不登,来日他就打造一个五谷蕃熟,穰穰满家的丰收盛年;他嘲笑应平的百姓目不识丁,他就打造一个遍地儒生,人人都有书读的文豪之乡!
陆久安左耳进右耳出,只当听不懂他的笑话,问:“不知袁通判今日到敝署有何吩咐?”
袁宏卢道:“最近接到不少江州其余县递上来的禀贴,文书里提到盗窃凶案频发,你将应平近两个月的案卷呈上来,我审核一二。”
通判配置于地方建制的州府上,辅助知府处理事务,掌管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项,可谓是知府以下第一人。此刻袁宏卢摆出一副公事公干的态度,陆久安便不好推拒,按照他的要求把案卷报过来给他过目。
这些案卷当然也包括上次捉拿到的50多个山匪事件,那次的山匪案被杨耕青接过去审问过后,陆久安也是令县衙上的刑房事无巨细地备了案,然后按照流程层层上报了的,任袁宏卢怎么鸡蛋里挑刺也找不出破绽。
袁宏卢看完了刑狱案宗,又陆陆续续过问了一些包括民生、户口、钱谷之类的事,陆久安对答如流,虽然数据难看了些,但是都经得起推敲考察,到了最后,袁宏卢提出要去应平的粮仓看一看。
随着流民的暴增,应平的储备粮如流水一般骤减,时至今日已经打开用了五座粮仓,袁宏卢到了地方后装模作样地转了转,将每个粮仓的米放了一些出来检查成色,然后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临近离开的时候,袁宏卢依然不带好脸色,把复核审查的问题单独拎出来一一做了个点评,最后总结道:“泛善可陈。”
陆久安悄悄向他竖了竖中指。
表明上乍一看袁宏卢真的是为公干而来,偏生他作为通判,平日都是待在江州梳理各类大小事务,轻易不会下县走动,对应平更是不闻不问。
这个节骨眼却来到应平,打着审查的幌子,话里话外查探粮食和账目,实在可疑。
袁宏卢一走,陆久安立刻把他今日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告诉韩致,如果说陆久安只是生疑,那么韩致就直接拍案确定了他的图谋不轨。
“没想到第一个露马脚的,是江州通判。”
陆久安疑惑:“马脚?你指的军粮一案?”
韩致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说到另一件事:“前两日夜里,县衙来了个不速之客,府上账本被人翻过。”
陆久安大惊,不知中间还出过这样的意外:“为何会来翻应平县衙的账本?你们又是如何得知?”
原来之前韩致探查道一些眉目,苦于一直抓不到有效的线索,便让杨耕青放了风声出去,为的就是让那些有牵扯的人自乱阵脚。不料就这一段时间的功夫,居然有小贼半夜翻入县衙书房,被杨耕青抓了个正着。
县衙的账本没翻到,上面的人不知何故,或许是急于遮掩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今日就由袁通判光明正大地借着公事来查探。
陆久安不明白,韩致顺藤摸瓜追查军粮一事,怎么摸到了自家院门了。
难道军粮失踪一案,应平还扮演了什么角色不成?
韩致当机立断:“明日我要和杨耕青出门亲自走几趟江州府上,应该最近都不回应平了。”
韩致说完,突然转过头,神情严肃地看着陆久安,陆久安被他瞧得一头雾水:“怎么了?”
“我给你的软甲,有穿着吗?”
陆久安心虚地别开眼。
韩致有些生气,逼近陆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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