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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钦玉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很清楚这场闹剧无需多久就将结束,宣景和赵翡不是傻子,无论黎彗找什么样的借口,都不可能欺骗对方过久。
他也能看出黎彗已经做好破罐子破摔的打算,早晨黎彗收拾碗筷,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瓷盘,瓷片碎了一地,黎彗捡的时候,眼睛却无意识盯着破碎的瓷片良久。
至于那瓷片是割在喉咙还是手腕,都无异于自缢。
*
黎彗没有熟睡多长时间,他似乎被噩梦惊醒,睁眼时满头冷汗,寻求安慰般钻进周钦玉怀里。
周钦玉毫无反应,而黎彗习以为常,他退开身,自言自语道:“哥哥昨天很乖,今天也要一样乖。”
他下了床,走出房间时步态虚浮,差点撞上门框,还是周钦玉出声提醒,黎彗才勉强看清面前的障碍物。他听见熟悉的声音愣了一瞬,回过头,对周钦玉笑了笑:“哥哥还是那么心软。”
周钦玉闻言抿了抿唇,扭过头继续保持沉默。
今天北桉下了小雨,黎彗却罕见出了门,回来时他带了一簇红牡丹,没有多余的包裹,只是花。他修剪后插在花瓶里,摆在床头柜。
“好看吗?”
周钦玉没有看花,他视线落在黎彗的手上——原来的伤处显然换了新纱布。
周钦玉无意识松了口气,却没有表现出来,他这时才注意到旁边的牡丹花,语气不善道:“出去没警察抓你吗?”
“没有啊,”黎彗身子前倾,凑过去轻轻贴了贴周钦玉的唇,笑道:“我被抓走,哥哥难道不伤心吗?”
“伤心?”周钦玉顶着黎彗期待的眼神,毫不留情道:“我巴不得呢,可惜了。”
黎彗垂下眼睛,沉默一阵后,发问道:“我在哥的心里,是不是变成了和爸爸一样讨厌的存在。”
“半斤八两,”周钦玉冷语。
此话一出,黎彗却没有多惊讶,他握住周钦玉的手,摩挲两下,说:“对不起。”
周钦玉眨了眨眼,鼻尖忽觉发酸,他意味不明笑了笑:“装可怜给谁看?这时候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黎彗仰起头认真盯着周钦玉,说:“没有用,但还是想说,哥如果从来没有遇见我,一定是好事情。可我如果遇不到哥,或许都不知道活着是什么滋味。”
“哥,我觉得我应该是快死了,”黎彗轻轻笑笑,低下头说:“你知道吗,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会变得特别自由,没有我没有爸爸,你就会快乐起来,对不对?”
周钦玉偏过脸,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我混账,又幼稚,总需要你担待我的感受,”黎彗继续自言自语,“所以我总叫你哥,因为觉得哥就像我的亲哥,我从见到哥的那面起,就在幻想,如果我们是亲兄弟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从小和哥在一起,黏着你,名正言顺。”
说到这,黎彗沉沉呼吸一口气,“哥,我死了之后——”
“闭嘴!”
周钦玉倏然扭过头,双眼通红瞪着黎彗:“再说这种话,我就要掌你的嘴。”
“你想一死了之是吗?”周钦玉沉声道,“你觉得你这样就可以给我自由吗?不,不会,我告诉你,这样你会让我一辈子都不见天日,你自以为的成全只是你自以为,活着才可以赎罪,你记清楚。”
黎彗怔怔地盯着周钦玉,疑惑又惶然道:“可我活着只是哥的麻烦。”
“那就努力成为那个最大的麻烦,我的眼睛只能注视到你的那种麻烦。”
*
这几天周钦玉所谓的洗漱全靠黎彗帮忙,为了防止周钦玉逃跑,锁链能够活动到厕所,可这也是最远最远的距离了。
你要说屈辱,怎么可能不屈辱?每当顶着黎彗的目光洗澡,周钦玉都恨不得咬死黎彗。他一天下来,洗澡之后那段时间脾气最大,完全不理会黎彗,将眼前人当空气。
削了苹果不吃,倒了热水也不喝,虽然周钦玉已经算是比较善良的一款囚犯,不会怒吼也不会痛哭,他安安静静的,蜷在角落里动都不动。有时候受扰于黎彗的目光,会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可今天这么埋着埋着竟然睡着了,醒来闻到一股红烧排骨的香味,说实话,从生理角度上,周钦玉是真的饿了。但心理角度上,周钦玉闻到这种肉味又想反胃干呕。
黎彗的厨艺这几日渐长,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做什么都出彩,排骨炖的软烂嫩滑,一块块夹在米饭上,再浇一层鲜甜的酱汁,香得不行。
但眼前两人都没什么胃口,黎彗夹了一块排骨递给周钦玉唇边,周钦玉偏过脸躲避了过去。
“吃点吧,”黎彗又往前送了送。
“我想吐,”周钦玉脸色有些差,“闻到这个味道我不太舒服。”
这两句话是很具有示弱性质的,比起抱怨,更像撒娇,于黎彗而言,是久旱逢甘霖,他先是愣了愣,明白意思后立马将饭推远,摸了摸周钦玉的额头,说:“哥,你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周钦玉倒是实诚,“应该纯粹是饿的。”
黎彗却笑不出来,他闻言脸色更加苍白,因为实实在在明白自己才是始作俑者,他手足无措站起身,踌躇一阵,又进了厨房。
而周钦玉叹了口气,盯着黎彗走进厨房的背影发呆。越到后面,他越生不出心思和黎彗生气,人想生气也是要有力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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