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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曲邬桐睡饱了,睁眼只看见梁靳深枕头上浅浅的塌陷凹痕,褶皱处藏着一点薄荷的气息。
他是一个长情的人,至今最常使用的洗水依旧是大学时的那一品牌。
转过一个身,倒在他的枕头上,曲邬桐搂着被子,真想与梁靳深的枕头交换几句悄悄话,聊聊他梦里都是谁。
公寓隔音真的太差,曲邬桐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卧室外正在举行的锅碗瓢盆演奏曲,皱了皱鼻子,她嗅到一点黄油的味道。
于是一鼓作气直起身,毫不拖延地开始洗漱,简单用抓夹抓起头,喷了个补水喷雾,蒙着毛茸茸水雾,她走进餐厅准备吃饭。
身上穿着的围裙已更新,换成了上一次曲邬桐疯狂消费时随手买一件的橄榄色白格样式,端着吐司从厨房走出,梁靳深冲她弯弯眼睛。
“快吃早餐。”
曲邬桐坐下,拿起桌上红彤彤的番茄汁,喝了一口,“好甜。”
“那这一批番茄应该也很适合炒蛋,应该也很甜。”梁靳深将黄油吐司与香煎牛排放到她桌前。
“你喜欢吃番茄吗?”曲邬桐叉下一块牛肉,小口嚼着,试探地询问。
“番茄很健康。”习惯性地想矫正她挑食的毛病,他回答。
点头,曲邬桐咽下嘴里的牛肉,在吃了无数顿番茄炒蛋后终于敢开口坦白:“番茄是很健康,但其实我最爱的水果是蓝莓。”
“好,我会记住的。”梁靳深盘中的那一块吐司明显火候更猛些,吐司边缘是焦褐色的酥脆,“那你最喜欢的蔬菜会是番茄吗?”
仰头思考,曲邬桐慢吞吞地点头,“好像是诶。”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下周六我们回县城,下周日县一中校庆,参加完我们是要马上回来还是住一晚上周一再回来呢?”
趴在客厅地毯上晒着太阳,曲邬桐跷着脚,在空中晃来晃去,对着自己的日程表向梁靳深确认。
扬了扬被子,晾在阳台衣架上,梁靳深被太阳晒得蓬松,“周一回来可以吗?深夜出行比较危险。”
“好。”曲邬桐随即在手机上找到孟近年的聊天框,边请假,边忍不住打趣一句:“我认为你有参评交通模范市民的资质。”
拍了拍枕头,将它们一起晒到阳光下,梁靳深感觉自己好像在升温。
昨夜咽下的药片催化的睡眠障碍持续骚扰他,他尝试进行铺垫:“因为我父母都因交通事故逝世,所以我对出行安全会比较在意。”
左脚小腿在空中扬到一半僵住,曲邬桐懊恼自己的心直口快,“不好意思,我总是忘记。”
就像梁靳深不会在意她的冷漠无情,曲邬桐也从不介意他的悲惨身世。
曲邬桐总是那么可恶,可恶的乐观,可恶的开朗,可恶的不谙世事与天真,可恶得让梁靳深羡慕。
“我可以问一下,你选择断亲的理由吗?”梁靳深觉得自己也好可恶,用她善良的愧疚来换取进一步信息。
右脚小腿交替着扬在空中,与大腿构成一个细腻的锐角,曲邬桐丢下手机,下巴枕在交叠的手臂上,尝试总结。
“我有一个弟弟。”
“我的父母有些重男轻女。”
“可能因为我是留守儿童,我与他们并不亲昵,他们与我也不熟悉。”
“久而久之,我对亲情也没什么执念了,只是有些时候想起我的奶奶,还是会有流泪的冲动。”
或许是梁靳深刚才扬被子的缘故,灰尘在阳光下乱飞,曲邬桐的过敏性鼻炎疑似复,话语中也带着又重又闷的鼻音。
“我父亲在我印象中是一个老好人,总是低着头驼着背,但是我现他抱我弟弟的时候,背总是挺得很直。”
“我的母亲很凶,她是电视剧中刻画的那种‘虎妈’,但是对着我弟弟,她却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梁靳深盘腿在她身旁坐下,用掌心捏了捏她的脖颈,像是哄小猫开心的动作一样。
被他触碰的那块皮肤下的脉搏好像比平时要更痒一些,曲邬桐呼气,伸直腿。
“曲与邬是我父母的姓,我出生时他们并没有想好为我取什么名字。我母亲怀孕时,我总是很闹腾,他们以为是个男孩,就预先取好了‘鹏’这个字。”
“只是没想到我居然是个女孩。那个名字自然也用不了了。桐是我奶奶为我取的名字,她说我出生那天,明明是冬天,但医院窗外居然有簇很美的梧桐花盛开。”
这一个无所事事的中午,曲邬桐被阳光晒软的血肉回温,找回了一些被她刻意丢弃的细节与情绪。
“我弟弟叫曲邬鹏,那一个专属于男孩的名字,终究还是有人继
承了。”
“为什么不改名。”梁靳深也被她的鼻炎传染了,声音逐渐绷紧。
“‘桐’这个字是我奶奶最后留给我的遗物,我不舍得。”尽管曲邬桐一向自诩理想理智甚至于感情淡漠,但丢出这一句话时,心脏明显被拉扯扩张。
呼气,她慢半拍地察觉自己这一段话的千回百转与矫情自厌,“他们给予我健康的身躯,我也保留他们的烙印,这样也算两清吧。”
梁靳深不爱看她这副惆怅失意的模样,轻轻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晚上不在家吃是吗?”他僵硬地扯开话题与她确认。
将这段对话中的所有让人忍不住叹气的情绪格式化,曲邬桐点头,今晚是最后一节钢琴课。
“那明晚开始,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起吃晚饭,一起锻炼了。”
她又点点头。
“想不想养小狗?”他的话题跳转得比曲邬桐的思绪还快。
点头又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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