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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街灯火映照着来往的觥筹人影,徐向南微微抬头,与窗边袖手煮茶的青年对上了视线。
“殿下,水开了。”小路子低声唤了沈鸿影几次,他才揭开茶盖,缓缓倒入磨好的茶粉。
而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皓月相照,千灯辉煌,青年将一盏走马灯递给黄衣蹁跹的少女,不知他说了什么,少女低头莞尔一笑。
他叩在桌沿的手指骤然缩紧,清冷的眸子瑟缩了一下,漾起微不可察的寒芒,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流淌在心头。
“殿下在看什么呢?”叶剑屏从后走来,随意在沈鸿影对面坐下。他瞧着风尘仆仆,额前的几缕碎被汗水浸透,肆意贴在耳前。
他注意到沈鸿影久久未移的视线,低头轻咳了两声,摇着扇子在沈鸿影眼前晃了晃。
“殿下可别继续盯着看了,王妃身边的是谏议大夫徐望津的长子徐向南,也就是王妃的表哥,亲戚见面,说上那么一两句话不是应该的吗?”
“徐向南。”沈鸿影嘴里念着这个名字,“直南隶上届的解元,明岁一甲的大热之选。”
叶剑屏点头,眨了眨眼睛笑道:“是也。殿下这王妃娶得好啊,眼看着这样的青年才俊又要纳入你囊中了。”
“是吗?”沈鸿影握住了茶盏,瞧不出一丝异色。
“京兆府的韩录事已经等在对面了,殿下今日不就是特意来见他的。”叶剑屏道。
“让他带人进来吧。”沈鸿影淡淡吩咐。
第45章走马灯他不知其由何而生,亦不明该如……
张月盈回到茶楼雅间时,里面一片安然,叶剑屏已然离开,独留沈鸿影一人煮茶品茗,身影萧索。
张月盈进了雅间,在沈鸿影对面坐下,一盏走马灯径直搁在了桌上,水灵灵地闯入沈鸿影的视线里。
正是徐向南手中的那一盏。
灯内烛火摇曳,映着灯壁上的图案,广袖霓裳的仕女被细细描绘,怀抱玉兔,奔月而去。笔触细腻,裙衫钗环等细节被描绘得极其生动,一看便是画师下了功夫,且完笔不久,墨香尚且氤氲。
“画功精湛,笔精墨妙,不似坊间之物。”
张月盈正捧着茶杯解渴,冷不丁听见沈鸿影忽然开口。
她抬头,一双炯炯清瞳望向沈鸿影。
刹那目光相对,沈鸿影睫毛闪动,瞬时偏离。
张月盈偏偏未有所觉,明眸一眨,盈盈笑道:“这灯自然不是出自市井,而是出自我舅家表哥徐向南之手。大表哥幼时习文读书便是同辈之中最有天分的,不过君子六艺中,他唯独爱画,读书之余也下了功夫去学。早年曾和扬州乌家的小公子比过一场,出自他手的笔墨丹青,得了扬州书画大家的称赞,略胜对方一筹。四年过去,画技更是愈精进了。刚刚街上正巧遇上了,他便把这盏灯给了我。”
沈鸿影心口似堵了什么,抬眼,对面的少女捻起一粒樱红蜜饯,说得怡然自在,忽而了然原来她不仅仅悉知京中的不少逸事,对于许多人都过往都如数家珍,也不吝于向任何人释放善意。
无论是丫鬟、仵作还有表哥……
从来没有唯一的那个。
因从未有过类似的感觉,他不知其由何而生,亦不明该如何缓解。
沈鸿影未曾对张月盈的话做出评价,平静的近乎疏离。
“殿下?”张月盈轻轻喊了一声。
她陡然觉,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完全读不懂沈鸿影眼底的情绪。
“时候不早了,回吧。”沈鸿影展袖起身。
张月盈被滑落的披帛绊了一跤,沈鸿影犹豫了一瞬,不知出于何种顾虑,没有伸手去扶。少女朝着桌面跌落下去,手臂撑住了桌沿,却不慎打落了茶盏,碎瓷片落了一地。
张月盈挣扎着站起身,看着满地碎瓷,有些懊恼地道:“碎了一只,这套茶具算废了。”
她也得赔钱了。
“账记到王府账上。”沈鸿影提步先行离开,仿佛没有瞧见张月盈的狼狈。
“姑娘,”鹧鸪扶住张月盈,“没事吧?”
张月盈摇摇头,轻轻握了握鹧鸪的手,鹧鸪才放下心。
张月盈轻手轻脚地提着走马灯上了马车,沈鸿影早等在了里面,阖眼假眛。
车轱辘缓缓转动,车厢内两人沉默无言。
张月盈无聊地拨弄着灯底的长穗,良久,前方传来一声烈马的嘶鸣,接着马车重重一顿,她眼见就要撞上车壁,闭上眼的那一刻,却没有碰到想象中冰冷坚硬的车壁。
头顶一暗。
“先起来。”
张月盈抬起头,现自己身后垫着沈鸿影的一只手,沈鸿影眉心微皱,低着头看着她。
“多谢殿下。”张月盈朝一旁挪了挪,有些拘谨,“若不是殿下相护,我的脑袋可要受罪了。”
沈鸿影揉着左臂,微微吃痛,敲了一下车壁,问外边:“前面怎么了?”
车门虚开一条缝,露出小路子的半个脑袋:“殿下,听说前面东大街的水云楼出了事,着了火,正乱着呢。”
张月盈掀开车帘,朝东大街的方向远眺,熊熊火焰倒影在她明澈瞳仁里。水云楼顶黑烟笼罩,小半个楼都陷入了火海之中,照亮了京城的夜空。
“火场的情况如何?”沈鸿影问。
小路子答道:“水云楼今日闭店闭得早,事时里面并无客人在。里坊的武侯已经过去救火了,京兆府和兵马司的人也去了不少,可听说人手还是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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