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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剧该收场了。”他抬手轻抚石栏道。
陆长松犹豫了片刻,上前一步看着帝王淡然的侧脸,欲言又止。良久朱承启才回问她:“她后来可还有话?”
“陛下。”陆长松摇头,缓缓垂:“杨侍郎什么都没说。”迟疑了一下又问:“会审在即,陛下是否要预先亲审?”
朱承启看了她半晌,方笑道:“区区侍郎,何需如此兴师动众?”他压低了嗓音,又仰望天:“我若当真去大理寺见她,有些事怕是再难辩解得清了。”
声音太小,不待出口便散在风中,陆长松并未在意,听皇帝又问:“孙协呢?前些日子她们在大理寺见面,二人谈过什么?”
“臣死罪,那日二位侍郎借口。交接礼部公务,以机密为由,将人支走,臣的手下什么都没听到。”顿了顿复叹道:“臣那夜提审她时,兵部侍郎在场,怕被看出破绽,用刑着实重了些,杨大人什么都不愿跟臣说,也是情理之中。”
朱承启听了这话,目光抖了抖,转而笑起来说:“真要细细计较,倒是朕一手将她推到这个境地的,她岂不是恨透了朕?朕又莫名想到多年前你九叔的事。”说着叹了口气:“老太傅也该怨极了朱家才对。”
“陛下......”陆长松闻言,手足俱寒,原本白皙的面庞显得愈苍白,那是多年前的事了,她不知道皇帝今日为何会提起这事,突然曲膝跪下:“陛下,臣祖母之忠心日月可鉴,坠心危涕亦不敢稍动分毫。况先叔父之事本就祸起自家门,怪不得旁人。”
不待她说完,朱承启就转身随手将她托起,仍是笑着说:“方才是朕的玩笑话,难不成爱卿竟当了真?”
他顿了顿,望着脚下的山石,若有所思地继续道:“先帝与太傅君义臣孝,终是后世的楷模。那些言官之于你我君臣,左不过是些外家。说起来,朕听闻老太傅近日抱恙在家,两次早朝都不曾见了。朕甚是挂念。”
陆长松小心翼翼低眉应道:“多谢陛下关心,祖母是旧疾复,不得愈却不妨事。”
“那就好。”朱承启颔,“北漠去岁贡了几瓶白丹,对偏头痛有奇效,你带一瓶走。”
君臣二人站在亭中说了一会儿话,一问一答,片刻后朱承启才说:“若无他事,你便退下吧。”
陆长松应了一声,下了假山,方觉出自己中单已经被汗打湿,脑中竟不由得回荡起进宫之前,路过小巷听到的童谣:“佳人俏,佳人笑,九霄云外仙家妙。赤华会天人,误把霄云散。乾坤现,仙不见,雨露难成烟。”
她本打算回大理寺办公,思忖再三还是转道回了家。贴身的侍从刘德为她撩开马车的帘幕,问她:“大人,您脸色不好,可是有什么事?”
她踏铖上车,马车驶离皇城,手脚冰凉,不安地问:“那歌谣你听过没有?”
刘德想了想,回:“可是早上那些乞儿唱的那?”
一大早陆长松就得令来宫中,应召而来,一刻也不敢耽误,但在路上听到一群乞丐敲碗乞讨时嘴里念的歌,她却叫车停下,下去问她们:“谁教你们的?”
听说京城都在传,陆长松的脸色微变。那时候刘德并未过多在意,当下听陆长松道:“你也注意到了。”
刘德稍稍回忆,念了一句:“仙不见,雨露难成烟,还有什么佳人天人的,大人为何如此在意?”
陆长松摇头:“这歌谣说得是二十年前的事。先叔父讳天由,皇家姓朱,赤即是朱,皇帝乃重华,赤华便指先帝了......”
刘德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头皮麻:“难不成?”
陆长松点天,拳头虚攥在膝盖上:“说得就是九叔,当年先帝欲纳九叔入宫,九叔已经和外女暗结珠胎,祖母后知后觉,等她知道以后,逼得九叔自缢,又亲手掐死了那孩子,方保全了陆家,这也是我娘临终前才告诉我的。当年先帝念九叔已逝,便没有再深究,九叔有孩子的事,外人是不知道的。却不知为何被人编成童谣。”
刘德拧眉啧舌,想了好久才问:“大人有何打算?”
陆长松摇:“此事可大可小,当年若不是先郕王突然薨世,耽搁了封君之事,九叔早就嫁入宫中了,婚事早已定下,但九叔偏糊涂....这个歌谣就是在那时传出来的,但孩子死了,九叔逝了,没有证据,且先帝顾天家颜面,不想将此事闹大,纵有再多的弹劾也是枉然。我就怕这歌谣是有人故意放出来引事的。朝堂之上,云谲波诡,究竟是谁?”陆长松轻叩车板道。
归家的路似乎比往日都长,陆长松一下马车就急步向内院去了,路遇管家,便问:“祖母何在?”
话音刚落,却听见一声:“青山,这个时候,你不在大理寺衙门,回家来做什么?”陆太傅一面淡淡说着,一面不疾不徐从书房夹了本卷宗走出来。
“祖母....”
“进来说话。”太傅道,“天风,你也进来。”
陆天风是陆家养女,亦是管事。
陆长松只好提步跟着她进门,合上身后的门后,忙道:“祖母,孙儿怀疑有人拿九叔的事挑事。”
陆太傅微微冷笑:“哦?你可有怀疑的对象了?”
屋里一片死寂,许久后陆太傅起身背手道:“不先剜其脓,泄其恶,何以除其疾?不坦心,又何以推腹置心。”
“这.......孙儿愚钝,还请祖母明示。”
“长孙喝茶。”陆天风为祖孙二人倒了茶,与太傅对视一眼,后道:“长孙不必忧心,那背后的人正是家主自己。这是陆家和皇家的旧疾,家主想彻底暴露伤疤,等弹劾的人把话说尽,她才好表文一封,还话回去,以示赤心。”她顿了顿,将倒好茶的杯子向前推去:“中间长孙难免为陛下所忌,但过后您与陛下的关系便会急转而上。家主总是为长孙着想的。”
案上四耳的香炉袅袅生着烟,这屋里染得惯是熟悉的檀香。
透过细烟,陆长松回望案前的人。太傅年过七旬,鬓斑白,望之不免动容地低头道:“祖母,您这是何苦?”
老太傅轻叹:“你素是持重的,一点小事而已,何必自乱阵脚。”
“祖母教训得是,孙儿知错,这便回大理寺去了。”
正在这时,屋外有人匆匆求见。
管事陆天风推门出去问过,很快就来回话,在太傅耳边低语:“家主,大理寺来消息,说孙协一大早便去大理寺,带了一干证物,自列罪行,将杨侍郎的案子全揽在自己身上。”
老太傅哦了一声,低低地念着:“意料之中,她到底还是不敢开罪刘文昌。”
管
事也笑着应和:“蚍蜉撼树,可笑可悲,只能如此了。”
陆长松在一旁正要走,闻言也不做声,这个结果也是她意料之中的。
“孙儿先退下了。”
第95章
不过次日,孙协自的事便传遍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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