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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匪风一时不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沈清然。
沈清然如果在军营的话,不可能不来看他,除非出了比他更严重的事。然而听这些小兵信誓旦旦的语气,更像是真怀孕了,而不是出事。
薛匪风猜测,他们说的夫人其实是章怀蒲的夫人。
章怀蒲娶媳妇时间晚,至今膝下无子,最近战事刚歇,如果章怀蒲把媳妇接到苍州,两口子久别重逢,要个孩子也是正常的。
章夫人能生孩子,沈清然应该不行吧?
薛匪风最近一年世界观被沈清然冲击的有点厉害,连他自己也不确定了。就在薛匪风几乎排除小兵嘴里的夫人是沈清然时,又听见他们开始说话。
“你们两个哪个营的……”
薛匪风声音突然插进来:“常柏,让他们说完。”
常柏暗自捏了一把汗,完了,瞒不住了。
“要我说,应该向夫人祈愿才有用。夫人可是神仙,一出马就找到了将军。”
“也对,夫人带来犒赏咱们的鱼干和鸭蛋真好吃,还说要分棉衣,跟着将军有肉吃!”
“嘭——”
常柏不用薛匪风叫,知道自己进来受死,刚一进来,一杯茶水在他脚下炸开,他头皮一麻,扑通跪下。
薛匪风挣扎地下地,右腿肿的老高,看得触目惊心,他定定地看着常柏,一字一句问道:“沈清然呢?”
又联合起来骗他?
常柏搀扶薛匪风被他甩开,“将军,大夫说您不能下地!”
“我问你沈清然呢?”胸口的血色又加深了一层,薛匪风脖子上青筋狰狞,冷汗一阵一阵冒出,痛得嘴唇失色,眼里却像是点燃爆炸的火球,让人不敢直视。
薛匪风揪住常柏的衣领,凭着一股执拗,一条腿瘸着,一条胳膊废着,竟然能将常柏抓离了地。
“我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个的!他们三个跟着沈清然也就算了,常柏你也……咳咳……”薛匪风扔下常柏,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地上拖了一道血迹。
常柏急中生智,大不敬地吼道:“你敢这样去见夫人吗!将军!您忘了自己给夫人写的信吗!”
信里都是“敌军丢盔弃甲,老子一点毛病都没”的喜报。
薛匪风脚步一顿,吼回去:“我要见他!”
常柏见薛匪风回了一点理智,连忙道:“夫人就在军营,主子想见就见,只要您不怕夫人心疼。”
薛匪风当然怕,还怕得要命。
在常铭和常柏把担架抬过来,要接薛匪风去见沈清然的时候,他还有点临阵逃避,“我这样子,然然见了会不会生气?”
但是忧虑只是一瞬,马上他就被新的恐惧笼罩。不是薛匪风自大,而是这种情况下,沈清然还不肯来见他,难道出了比他还严重的事?
“然然到底怎么了?”
这里离沈清然昏睡的帐篷还有几十米,常柏怕薛匪风知道了连担架都不肯用,得飞过去看人,他支吾了一下,道:“夫人见过您的样子,将军不必担心。就是夫人他……行动不便,得劳烦将军自己过去。”
薛匪风紧张了起来,行动不便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怀孕八个月走不动路了!
然然见过他了,有没有生气,是不是还在生气,所以不肯见他?
薛匪风心里七上八下,欲盖弥彰地给自己找了一条毯子,盖住受伤的地方,催促常柏动作快点。
离沈清然住的地方越来越近,四周安静得不像军营,好像刻意营造这样安静的氛围,士兵放轻了脚步,和薛匪风的营帐一样,怕打扰他养伤。
薛匪风看见常蝉和常穗跪在营帐前,心里一沉。
常柏语言干涩地提前安抚眼看在暴怒边缘的主子:“夫人这半个月太累了,大夫说要多休息,将军您冷静一点。”
薛匪风深吸一口气,只恨自己这个时候旧伤复发,“抬我进去。”
一进门,他就看见他的宝贝媳妇,安静地躺在床上,胸口起伏微弱,比他上次见到的那个用绿豆增重的绿豆精又瘦了不少。
以往莹润白皙的脸颊上面,添了好几道一看就知道是被大漠风沙刮出的伤口结了痂,颧骨瘦得分明,嘴唇干燥苍白。乖巧地垂在两侧的手指,指甲缝里还残留深深嵌进的沙砾,掌心是缰绳磨过的痕迹。
小小的一只,睡得很安静,被薛匪风翻着掌心检查,眼皮都没动一下。
薛匪风看也不看身后跪成一排的常家四姐弟,只专注地看着沈清然。
沈清然越是小只,将军加诸每一寸骨血的爱意便越沉重,他用受伤较轻的那只手轻轻拂过沈清然的脸庞。
这世上他喜欢的东西本就不多,满打满算一个沈清然,怎么还变少了呢。
“到底怎么了?”薛匪风轻声问,“常穗,你说。”
常穗被点名,老实人说老实话:“夫人预测到苍州会有蝗灾,写信提醒您,但还是不放心,点了六千兵马,运上闽州的粮草来支援大军。路上赶得急,夫人晕马车,一路吐到了苍州。”
有时候路过城里歇在客栈,但是沈清然总怕粮草不够,牺牲睡觉时间去城里各大粮店走访,不断加购粮食,越靠近苍州辎重越多,到了苍州时凑足了一万担。
“离军营还剩一天的路程时,夫人突然说主子出事了,换上快马,本来还打算把自己绑在马背……”常穗有些哽咽,“被大姐阻止了。一到军营就听说主子失踪,夫人安抚了军心之后,立刻前往大漠找人,前后三四天没合眼,到处跑到处找人。”
薛匪风尝到了撕心裂肺的痛楚,他后悔自己接了绿豆,更痛恨接了绿豆却没办法做到承诺的自己,要不是他昏迷太久,沈清然也不会累到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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