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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语在狄明的摇头里戛然而止。
狄明似乎也没意识到自己下意识拒绝了这个对从前的他充满诱惑的提议,他总是意识游移,薛涵敬离他这么近,声音都仿佛是从窗外传过来的。他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适应,甚至是无法感知到薛涵敬已经回来了的事实,每天醒过来洗漱,然后躺在客厅里,就好像和三年里每一天一样,活生生地死亡着。
直到他迟钝地发觉薛涵敬很久没做声,才抬眸看过去。薛涵敬神色有些异常,狄明把意识倒带,再重播,几次才清楚地理解,他刚才拒绝了薛涵敬的求婚。
“我……不记得了,”狄明茫然地眨眨眼,语气因为抱歉和自责变得很轻,“医生,我的记性一直都不太好,好像、好像他也没有问我为什么拒绝吧。”
“那如果现在他再求婚,你会?”
狄明又开始蹭手指,很用力。
他摇摇头。答案显而易见。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詹嘉问。
“我不记得了。”狄明只会这样说。
狄明下楼,薛涵敬放下手里的报纸,和跟在后面的詹嘉交换了目光。狄明会意地说想去洗手间,才走进去,果然听见两个人上楼的脚步。狄明知道来看医生的根本不是他,而那个医生也绝对没有守口如瓶的职业道德,他的对话实际上是在帮助对现状无措的薛涵敬找到问题。他心知肚明的,但也不得不承认面对薛涵敬时,他绝对说不出那些话。
他在沙发上等薛涵敬,等着等着就有点犯迷糊。冬日的中午,阳光晒得他头晕,苍白的脸也泛起点汗意,他很久没感受到太阳的温度了,就像是一锅看不出米粒的粥,浑浊粘稠地压在他身上,有些喘不过气。
“明明?”
狄明好像听见薛涵敬的声音,但如同往常那样,都与他的知觉隔着层水面。他很久才感觉到是自己溺水了,胸口沉重地痛着,意识到要呼吸,但不知道该怎么呼吸。直到他感觉到有更大的齿轮带着他重新转动起来,气息被动地来回,最终恢复颤抖而不均匀的呼吸。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他看到的是微微蹙眉,神色忧虑的薛涵敬。
“好一点了吗?”
“嗯。”
狄明全身发软,靠在沙发里平复呼吸。毛衣已经被汗打湿了,阳光比清醒时偏了点,大概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詹嘉在对面,想必接吻也被看个全须全尾,狄明躲了下他的眼神,在薛涵敬询问身体状况时,有一瞬间恍惚。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薛涵敬接吻了,这是离开将军府后的第一次。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又发现心里出奇平静。发病让他全身无力,平静让他连着大脑也无力起来。
“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
这天晚上,狄明终于下定决心,在睡觉前穿过两道门到薛涵敬的卧室。
薛涵敬放下书,点点身边,示意他坐过来。那一条很窄,狄明的屁股挨上去,不够,一只手就捞着他的腰,把人搂进怀里。狄明为薛涵敬忽然打破这几个月的彼此冷待的行为而慌乱了瞬间,但薛涵敬没有更多进攻,只是说:“盖好,房间冷。”
狄明这才注意到,薛涵敬的房间确实暖气开很低,衬得他身上都温热尤其。
薛涵敬拉着被子给他盖得严实,又在他背后竖起枕头垫着,才认真地看着他等所谓的“聊聊”。狄明回家后就在思考要怎么说,他脑子里很乱,薛涵敬安安静静地等,他就越说不出。薛涵敬把脚给他踩着,狄明便想起他一跛一跛走路的姿势,还有转寒时他按着膝盖,盖着毛毯揉痛楚。他心里生出种酸楚,薛涵敬忽然把他搂紧了些。
“外面又下雪了。”狄明只能说出一句这样的话。
光岛是不会下雪的。
“我记得,以前在谁的床上,他被老婆抓回家去,没法来,我就看了一整夜录像带。那里面演爱情电影,国外的,应该很烂吧,我以后一直都没再看到过了。里面男主角在雪地里骑自行车,去追他蜜思,陷在里面骑不动,就用跑的,腿都拔不出来。我不记得爱情故事了,就记得很惊讶,雪可以下这么大,要是躺进去,人都找不到了。”
“你想去看吗,大雪。”
狄明看着薛涵敬睡衣胸前的纽扣,他也有一颗扣子做礼物呢,被他收在哪儿了。他彻夜难眠的时候,就把它握在掌心里,好像还能摸到薛涵敬的体温和心跳。说什么来着,大雪,他想看吗,好像不想,也不是不想,就是“没有想”。他好像能理解程析芜和他说过的一句话,“想”这件事本身就足够困难了。
狄明点点头。
薛涵敬好像看到了一点希望,他握住狄明的手,攥在掌心里揉捏。
“我们去滑雪?”
“好。”
詹嘉的话一下午都在薛涵敬脑海里回响,于是他决定不再等到那个“合适的时候”,虽然如果放在狄明愿意去和他滑雪,玩出一身汗躺在地上脱下汗漉漉的衣服放松酸痛的肌肉的时候,他再说出来,获得原谅的可能性更大。但詹嘉告诫他,人的耐心是有极限的,他不能决定对方等待之后的反应,感情是消耗品。
“对不起。”于是他拉起狄明的手,亲了亲,然后珍惜地贴在胸前。
“他都和你说了。”
“嗯。”薛涵敬没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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