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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同伴道了句歉,高小缘说身体不舒服想回教室坐坐,同伴担忧地说:“你最近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临近高三家里人给你压力大啊,我看你焦虑都快复发了,小缘。”
高小缘患过重度抑郁和焦虑症,这个是她身边相熟的朋友都知道的。
“没有,没事。……我先走了。”高小缘含糊过去,耷拉着眼皮走回教室,这时大部分同学都聚集在操场上,教学楼的林荫大道人很少。
爬上教学楼的时候,高小缘没有从最近的那条左侧楼梯口走,因为那条路径势必要经过洗手间,而且还经过其他三个尖子班。
转过拐角就是高二d班,高小缘习惯低着头走路,却不想,在门口迎面撞上了两个男生。
高小缘仓惶后退,抬头一看,沈庭御长身鹤立站在她面前,身形如玉树般挺拔,垂下眼时带着审视、打量的目光。
任谁被这样的目光一看,都要脊背发凉。
然而只一眼相撞,从旁伸来的修长手掌就把沈庭御给推开了,霍也说:“少爷,别老吓唬人家小姑娘。”接着弯下身子,跟高小缘平视。
高小缘却更慌了,又后退半步。
霍也语气平和,问:“还记得我吗?”
说不记得就太刻意了。
高小缘犹豫半晌,点头说:“记得,你是十八……a班的霍也。你、你找我有事吗?”
霍也直起身,看了沈庭御一眼,然后带人来到比较偏僻的空自习室。
高小缘似乎十分紧张,就一小段路都走得同手同脚的,跟在两个高大的男生后面,像只不谙世事的茫然的小鸡崽儿一样,娇小非常。
门被带上。
高小缘被惊到似的缩了缩肩膀。
——这是被霸凌过的惯常反应,仿佛鞭子一响就知道要挨打了,门一关,意料之中的事情就会发生,已经形成了肢体的潜意识。
霍也眸色一暗,几乎立即判断出,这状态绝不止是高小缘口中的“两三次”。
但他也不想逼问高小缘,非要人家把伤口露出来,而是循循善诱,率先抛出话头。霍也半坐在课桌上,长腿点地,亲和熟稔的姿态令人不自觉放松身体,好像大家都是朋友,坐在这儿只是单纯为了闲聊。
熊英避而不谈的东西,霍也脸色平静地说起自己的过去,开门见山:“我去过专门戒除网瘾管教青少年叛逆的私立学校,在我初三。”
此言一出,高小缘愣愣看他,眼里有不可置信,声音很轻,说:“那不是……那不是很可怕的地方吗?听说这种学校会虐待人,一学期能跳好几个,当时新闻爆出来,迫于社会舆论查封了好多家,现在居然还让办吗?”
“一直在办,只要家长有需求,这种学校就会一直办下去。”霍也温声陈述着残酷的事实。
高小缘惊叹出声:“怎么会……”
“等一下。”
沈庭御突然冷淡开口,两人转头看向他。
“没听说过,这什么破学校。”
“……”
忘了这儿还有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了。
霍也转回头来,继续说:“当时那个学校建在穷乡僻壤的深山,与世隔绝,每个月只能用一次手机,而且前提是你考到了阶段性目标的成绩。拿到手机后,除了在监管下打电话给家人报平安,什么也做不了,联系不上外界。”
“学校里多半是叛逆期的男生,包括我自己也是,老师和家长称呼我们为坏孩子,同时理所应当地对坏孩子进行责打、批评、训斥。”
“一张卷子,考40分是要挨打的,考60分是要挨打的,考99分也是要挨打的,十道题只错了一道,不会有人关心你对的那九道,你只会因为你错的那一道而挨打——因为你是一个坏孩子,那么所有的过错都将被放大。”
“在这里,无时不刻的教鞭会磨平坏孩子的棱角,让他们学会戴上面具微笑,在父母面前声泪涕下地承认自己错了,会让父母满足前所未有的虚荣心和成就感,仿佛教育孩子放下尊严钻狗洞,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霍也微微一笑,声音没什么情绪,说出的话却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一群叛逆期的男生关在狗多洞少的牢房里,你猜会发生什么呢?”
高小缘听得脸色煞白。
一群狗咬一群狗,拉帮结派的有,特立独行的也有,他们明枪暗箭,互相捅刀,表面拿你当好兄弟好朋友,反手就去跟监管员举报。
被举报是要关禁闭的,按照叛逆程度的轻重来决定关几天,这种手段一般是警察局对待犯人用的,很难相信也会出现在学校。
钻完狗洞还不够,只有听话的狗才能吃到骨头,有惩罚自然也有奖励,当你在禁闭室饿得昏绝的时候,或许另一条狗正在大快朵颐。
早上五点起,晚上十一点放,这样苛刻的军事化管理,跟劳改有的一拼。
说是坐牢,其实有时候还不如坐牢。
“除了暴力独裁,还有一种方式,可以惩罚我们这些坏孩子,无论男孩女孩。”霍也说。
高小缘嘴唇翕动,隐隐预料到答案,却还是颤抖着问:“……什么方式?”
霍也踩实了地面,略微前倾,错开肩膀在她耳边极轻地吐出几个字,高小缘浑身一震。
沈庭御不是聋子,也听到了,脸上的神情瞬间阴沉下去,叫他:“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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